第五十二章清风桥头百戏呈
小红心中还是气何婆子恶意划伤了她的脚背,转而对江清酌道:「也不知道後面还有没有姑娘倒楣,无缘无故脚上添道伤的,我是好心,提醒江公子一声,不如先别休息了,就在这里盯着准备擦药吧。」
说罢,小红甩脸要走。江清酌在她身後喊了声:「且慢。」
小红一停步,听见身後一件东西挂着风声飞来,说是暗器,来势又慢了些。她回身接住,摊开手心看时,却是那只盛了绿色药膏的小木盒子。想起他方才为自己的脚上药的情形,脸上微微一红。
「江某在此向小红姑娘赔罪了。」江清酌只是将轮椅转了个身,向着小红站立的方位,并不过去。仅仅是坐在原处,轻描淡写地道了个歉,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他看起来那麽高傲,他也是会道歉的人麽?
小红只觉得自己满心的怨气烟消云散,嘴角不觉上弯,握住了手心的盒子,一回头出去了。
关蒙对小红这个笑容十分介怀,但也没奈何,悻悻地跟着出去了。晴晴见再无热闹可看,也扯着无心一同离去。
那几个人一走,江清酌原本凝重的脸色又冷上几分,叫了一声:「何婆婆。」
何婆子见了心中打鼓,站也站不稳当了,以为少东家要究问她划伤小红脚背的事来。
没料江清酌没提那件事,只是授意赵掌柜到外面去安抚众人,再放几个少女进来,让何婆子加紧看,还要找个人把小红那份定钱送过去。
交代完了,他推着轮椅穿过天井,到後面房间里去了。
小红一行人从万坛金酒馆後门出来,直接进了「醉枫乡」後门。小红往柜台面上一趴,晴晴就来问她:「你不卖酒馆也没什麽,只是隔壁的大酒馆开出来,我们这小酒馆就真的活不成了,你还有什麽办法没有?」
小红向晴晴莞尔一笑:「有啊。歇业……」
晴晴差点被她气得摔一跟头:「我还以为你有什麽锦囊妙计呢,说什麽也要跟隔壁那家斗一斗啊,你一场仗都没打就认输了算怎麽回事!」
小红望着店堂里其余两个闷声不响的少年道:「本来这小酒馆就不是我们的。何必非把隔壁当成对手呢?实力悬殊,要争也不是现在。过两天,他们把酒馆开出来,我们就歇业吧。」
「你人还没过去,心已经向着那边啦?」晴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刺中了关蒙的那根筋。他忽地从长凳上跳起来,一头往外闯去。无心诧异,追出去一看,见关蒙并不是去隔壁理论,而是一路向北跑,看样子竟是先回家去了。
「他尾巴被点着啦?」小红难得开了个玩笑,谁知没一个人笑的。
往後几天,镇上一直是热闹的,先是镇上来了个走江湖的杂耍班子。那可是个十几人的大班子,奇的是,里面俱是女子,没有一个男人。她们在施将军庙里驻紮下来,白天就在人员往来众多的清风桥下摆开场子练。那块地皮正是豆腐坊门前,豆腐坊里住的几个少年人闲下来,也出来看个热闹。
每天正午开场,先遣一个五六岁年纪,穿火炭红衣服的小女孩绕场敲锣,将附近路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然後几个少女上来练练身手热热场子。约莫半个时辰後,一个看模样不满三十的女班主出来抱一个罗圈揖,说些杂耍班子惯用的套话,「行走江湖,路过贵宝地,摆开摊子,望各位父老乡亲捧场」,诸如此类。
接着穿各色衣服的少女轮番登场,年纪多是十五六岁,除了班主,最年长的都不会超过二十岁。表演的都是轻灵小巧的玩意。有走索的,有变戏法洒花的,还有窜火窜剑、蹬桌、滚打的。她们表演的叠罗汉,出动了连班主在内的整个班子的演员。一共五层,最底下五个最年长,越往上岁数越小,敲开场锣的那个红衫女孩立在最顶上。每回这个人塔摆定,就是掌声如雷,铜钱如下雨一般洒下来。
桑晴晴抱了两只手臂看得直出神,待人塔一出来,她催无心往场子里扔钱。
无心嘀咕:「怎麽总让我掏钱,你们看白戏!」
晴晴眼一瞪:「豆腐坊的钱哪一个子儿不是累死累活做工赚来的?就你白吃白喝的还当个二房东拿现成的银子,不让你掏让谁掏去?」
这麽热闹了四天,第四天傍晚,班子收了场子,在古大巴的面摊上吃晚饭。因为摊子只有两张桌子,碗也不够,因此这些女艺人还得分两批吃饭。
晴晴给女班主的面里多加了几块牛肉,把碗小心地端过去,放下碗也不走,往班主身旁一坐,就与她拉开家常了,先是笑盈盈地问女班主的老家,又问这些女孩子伸手这麽好,是怎麽练的。
女班主拿着筷子叹气说:「老家?我们走江湖的女子哪来的家啊。都是些没家没口的苦命女子,起初班子也就几个人,後来一路走一路收留,就这麽大了。那身手,还不是为了生计逼出来的,不下了狠劲练,哪有人看,哪有人打赏啊!」
晴晴唏嘘了一阵,又起了念头来:「这位姐姐,你们的好手段看得我眼热,也不知道你们能在这里待几天,能不能在这里多留几天,也教我几下,我每顿给班子里每位姐姐碗里多加牛肉!我也不难教,我也是有底子的……」
女班主迟疑片刻,又问了晴晴的身世,听得她也是孤儿,前几年没了爷爷,在这个小镇上举目无亲,就是那边正做面的青年,也不过是後来认的大哥,并无血缘关系,班主像是起了怜惜之意:「我们也待不长,你对这不入流的杂耍有心思,倒不是件好事,既然你喜欢,我教你也无不可,不过须先让我看看你的底子。」
晴晴见女班主口气竟是同意,欢欣无比,站起来走到街面上,趁着没人路过,占着街面先空翻了几个空心跟头,又下了趟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