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楠的负气而走,是李东林和李佳始料未及的,他们兄妹俩因此懊悔不已。特别是李东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却弄巧成拙了,心中好不悔恨,一个劲地责駡着自己。李佳更是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
因为不知道该怎麽办,李东林兄妹俩又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幽园:李东林唉声叹气了一会就坐在亭子的石阶上发呆,而李佳则坐在石凳子,她落了一阵泪之後也沉默不语了。
渐渐地,中饭的时间过了,他们俩一点动静也没有……
慢慢地,太阳开始西斜,他们兄妹二人还是呆坐着,没有一点反应……
直至太阳落下山,黑暗笼罩了大地,李东林这才慢慢地翻身爬了起来。也不顾全身发麻、脑袋发晕,他径直到李佳跟前,轻声和语地说:「佳佳,我们回去吧,要不爸妈会担心的,再且我们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我想你也应该饿了吧……」
李东林的这一提醒,李佳顿时觉得肚子「咕咕」叫了,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抬起头看着她的哥哥,目光有些呆滞。这样子静静地过了十来秒钟,她才轻声地问道:「浩楠怎麽变成这样了?」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李东林正要把「很担心他」几个字说出,忽地又意识到了什麽,忙叹了一口气把嘴里的话咽住了。不过,他忙转了个话题又说:「佳佳,我发现你比我还着急浩楠,你是不是……」他笑着隐下了後面的话,还故装神秘地低头看了看李佳。
「哥,你说什麽呀?」李佳知道她哥哥的意思,脸不由地红了。
「我说什麽——你还装蒜,你是不是喜欢上浩楠那臭小子啦?」李东林说着就奸笑了起来。
「我不跟你说了,你老欺负我!」李佳站起来,朝她哥哥的腿上踢了一脚,就气冲冲地跑开了。好在那边的路灯闪过来许多光,要不被东西绊一下,她非得重重摔一跤不可。
李佳的这一脚,使得向来就好开玩笑的李东林立刻来了劲头。他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跑着还一边笑着说:「还说我欺负你,我都快变成你的奴隶了,看来真的要我的浩楠妹夫好好教训你这个小妮子了……」
「哼!」李佳跑在前面害羞地用双手把耳朵堵上,并大声地回驳道,「哥,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妈妈说你欺负我!」
「哟——呵!」听到李佳的这麽一嚷嚷,李东林更起了劲:「还说我胡说八道?老妈都说了,将来要把你嫁给浩楠哩!」
……
李东林和李佳一路疯闹着,追追打打的,回到家都快八点了,一上楼,一个声音就把他们俩给唬住了:「你们两个今下午疯玩到哪去了?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两兄妹立时就停住了嘴。进入客厅,只见母亲耷拉着脸看着他们,他们立刻又放声笑了:他们知道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轻易生气的。李佳连忙窜上前去,靠在母亲的肩上,撒娇似地说:「妈,哥老欺负我,您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哟呵——,你还真来劲了呀?要不要我把你刚才那害羞的模样儿也跟咱老妈说说呀?」李东林「呵呵」的笑着,一屁股就挨着他的母亲坐下了。
「哼!说就说呗!」李佳撅着小嘴,「我跟浩楠哥又没什麽,我只不过把他也当做哥哥看待……」
「浩楠?」李佳的话给了李母一个重要的提示,她忽然想起中午的事来,便说道,「你们说怪不怪,往常碰到浩楠那孩子他都会亲甜地叫我一声『乔姨』——可是今天中午我送你们爸爸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对面路边的人群中等车,我以为他会过来跟我打声招呼的,但他却只是朝我这边笑了一下就钻到人群里去了,好像在躲着我似的……」
母亲的话好比一把火,把原本已调节好情绪的李东林兄妹俩的愁苦情绪又点燃起来了:他们俩彼此看了看,不知该说些什麽。然而,李母却迫不及待的又发言了:「你们两个别光顾着对眼睛了,帮我想想浩楠到底怎麽啦——是不是真的躲着我呀?」李母看了看李东林,又瞧了瞧李佳。
「妈,爸去哪了?」李东林不知该怎麽回答母亲,情急之中他想把陈浩楠的话题错开。
「东林,你别给我打岔!」李母没钻进儿子所设的「圈套」,她瞪了李东林一眼道,「我看浩楠那孩子肯定有什麽事,要不他绝对不会不跟我打招呼呀!况且,再怎麽说你们这一次可是七天的长假,跟我说几句话、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她说着就紧锁起眉头,只顾一个劲地想。
「妈——」李佳这时忍不住掉下几滴眼泪,轻声地说,「浩楠哥他……」
李母被女儿这麽一哭,立刻就从深深地自思之中跳了出来,她急着问道:「佳佳,浩楠怎麽啦?」
「没事,浩楠没事!他哪有什麽事啊……」李东林赶忙站起身来笑着对母亲说。转而,他迅速推了李佳一把,并呲牙咧嘴地瞪了她几眼,说:「你是怎麽搞的,浩楠不是好好的嘛!」
李佳一下子明白了他哥哥的意思,连忙擦掉眼泪附和着李东林说:「没事,浩楠哥没事,他好着呢!」
「没事?你妈我还没老眼昏花呢!——没事?没事你对佳佳挤眉弄眼干什麽?我看浩楠一定出什麽事了……」李母毫不客气地挑李东林的空儿。话一停,她就盯住了李佳,用一种特怪的音调问道:「丫头,你又没跟浩楠待在一起,你怎麽知道他怎麽样了?」
母亲的话强势犀利,李东林无话可驳,只得重新坐回沙发、低着头不做声。李佳更是被母亲的话紧逼地只能作「我、我、我……」的回言。
「别『我、我、我』了,快点告诉我浩楠到底出什麽事了?」李母快言快语,挺枪直奔要害。
李东林没想到母亲今晚会如此厉害,简直「所向无敌」了。自知没有办法再瞒了,他只得如实坦白了:「浩楠的爸爸去世了……」李东林缓慢地一字一字吐出,话闭他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哥,你怎麽能跟妈说呢!」李佳跳起来质问李东林,「就因为你把这事跟我说了,浩楠哥已经生气了,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还告诉老妈了,那他岂不是更加生我们的气?」
「你说我还能怎麽办,如果再瞒着,老妈不是更急?况且这已经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把这事替浩楠瞒着,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尽快让他从『阴影』中走出来……」李东林努力地反驳他妹妹,他想让他母亲出个主意,因为他拿陈浩楠实在没辙了,他不想昔日的好兄弟就此消沉下去。
「浩楠那孩子怎麽这麽命苦呀,小小的年纪竟然就没了爸爸,老天爷真是造孽啊——」李母在一旁叹着气自言自语地说,丝毫没听到李东林的话似的。然而,突然一下子,她猛地来了一个转头,问李东林道:「浩楠的爸爸好像跟你爸的年纪也差不多呀,怎麽就去世了呀?」
「好像是得了『胃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前些时间浩楠跟我说了这事,我当时就吓了一跳,真没想到他爸爸会走得这麽快……」李东林说着就低下了头,不停地叹气。
沉默……
「妈,您有什麽办法能让浩楠哥不生我们的气吗?」忽然,李佳睁大着眼睛盯着母亲,急急地问。
「生气?生你们的气?浩楠生你们的气干吗?」李母满脸疑问。
「哦——,是这麽一回事。」李东林担心李佳把事情说砸了,连忙就搭上话来了。随即,他就把中午陈浩楠负气而走的事情慢慢地说了出来。
听完李东林的细说,李母马上责备他道:「东林,你也真是的!家里遭了如此大的变故,哪个孩子希望让别人知道?浩楠也是一样,他肯定也不想别人知道他爸的事——然而他却告诉你了,这说明他对你信任,可你偏偏又把佳佳扯上了,他能不生气吗?」
「那浩楠哥会原谅我们吗?他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们了?」李佳如同小孩子语气问道。李母「扑哧」一声笑了,李佳不明其故,急着又问:「妈,您笑什麽呀?」
「我笑什麽?」李母一把捞住李佳的後颈,轻拍着说,「我笑我们家丫头长大了,怎麽还问出这种低智商的问题来?」她说着又乐了。
「妈,您也笑话我?我只不过是有些担心浩楠哥而已,他万一不理我们了怎麽办?」李佳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让人真的忍不住想笑。
「我说你长大变小,你还不信?还死着理问这麽傻的问题?」李母又笑着说,「浩楠那孩子我观察多时了,性情温善,绝对不会胡乱生别人的气,更何况他和你们还这样要好呢!」
「但是,今天中午他的确是很生气地走了呀?——我从来都没见过他生那麽大的气!」李东林急急地插上一句。
「他生气走了,那肯定是一时的冲动。你们想想,这阵子浩楠心里肯定悲痛到了极点,头也迷迷糊糊的,你们劝什麽他怎麽听得进去?我想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好的……」李东林和李佳听着母亲的话,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李母见了,又接着说道:「其实,这个时候浩楠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説明,他需要有人听他心中的苦楚,他需要人帮他解开心中的枷锁。但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是帮不了他的,那样子反而会激起他的不良情绪——这一下你们不是有七天的长假嘛,他会好好调整心态的。你们放心,浩楠他绝对不是真的生气的!」
「那我们该怎麽做呢?」李佳犹如唐僧取经一般地追问。
「什麽都别做!」李母昂了昂头说,「现在浩楠正处在心情躁动的时候,哪怕一丁点不顺心的事就会让他更加躁动,说不定还有骂人、打人的冲动;所以,你们要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静静地等着浩楠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待他心情好平复了,你们再好好安慰安慰他,到时候他肯定会听你们的话,毕竟每个人的心都不想孤孤单单的呀……」
「老妈,没想到您这麽厉害,如果生逢三国时代,搞不好与诸葛孔明有得一拼呢!」李东林笑着夸他的母亲,他心头的大石终於可以放一放了。
「那当然,不过诸葛老爷子我可不敢去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多多少少我还是经历过,一些经验之谈还是有的。」李母说着就看了看她的这一双儿女。笑了笑,她又接着说道:「想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又当班长又当学习委员的,要不是那个时候你们的外公去世的话,我绝对也考个大学读读了……」说到此处,李母不由地勾起许多回忆,神情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妈,要不您给我们说说您读书时的事吧?」发现母亲的神情顿时大变,李东林知道她想起了痛苦的往事,所以赶紧岔开了话题。
李东林的话果然奏效,李母的脸上一下子泛出了微微的笑容。她用亲切的眼神看了看李东林兄妹俩,就兴致勃勃的讲起她学生时代的故事……一双儿女坐在她的跟前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发出了「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