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腳的鳥 — Charp 6. 結婚、離婚、重生

在水蓝某年生日的隔天,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下沉重的印章,本以为人生就这麽走向了尽头,提着行李踏出家门那一步,却发现自己才真正开始呼吸着。

水蓝的婚姻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发生了,当时先生的公司甫成立,一切事务都帮着丈夫处理,公婆虽然人很和善,但却因年迈使得家中大小琐事仍然得靠她维持着;怀孕的时候,她就隐约知道老公在外面有女人,碍於传统观念的『家和万事兴』这句话,她一直忍在心口不说,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双儿女身上。在水蓝脸上看不见一般女人会有的嚎啕泪水与愤恨怨怼,迷蒙的眼睛常常对着家里角落发呆,这是传统妇女对宿命的无奈与绝对顺从。

因为婚姻,水蓝没有太多时间能与以前的朋友经常联络,也减少社交生活,就算有几位知心好友关切,外人也不方便干涉他们的家务。於是透过网路去了解许多婚姻相关的法律常识,也听闻几位有着相同遭遇,但是现在依旧活出自己的新女性,希望可以藉由自己的积极,慢慢改变宿命论的想法,多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或许是书本与友人的观念多少影响了水蓝,一天深夜,她趁丈夫假借出差名义到小老婆家同住的机会,跟好友谈到想见上一面这个与她共伺一夫的女人。

『真的吗?你确定?如果这事摊在阳光下,有很多未知状况会无预警发生,到时候必定会有人受伤的。』好友在电话那头提醒了她这麽几句。

『我只是想知道,这十年来我的敌人到底长什麽样子,我不想有一天我死了却不明不白,如果他选择她会更快乐,我也有权利过我想要的生活。』这已经不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无怨无悔的傻女人,但是水蓝仍不求报复,只希望让自己活的开心一点。

在好友的帮忙计划下,召集了一些闺中密友,一起商讨”抓猴计划”,务必在不伤害到水蓝的情况下,让对方知道这些日子来水蓝承受的苦。首先请徵信社跟踪先生的每天行程,经由通话纪录筛选出小老婆的电话与地址,以及先生到对方家里的固定时间,任谁都看的出水蓝在徵信社人员面前的难堪与犹豫,只是培养好久的勇气不可以再有理由藉口退缩,这些日子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傻,也让生命更坚强。

一切准备就绪,水蓝在晚餐的餐桌上,告知丈夫跟老同学相约出游的计划,也妥善安排好两位老人家跟孩子们的饮食起居,丈夫不疑有他,爽快答应了水蓝的要求。这一闷正中打上了水蓝的脑袋,见到先生对自己的失常没有反应,心里除了失落,更加坚定丈夫不忠的事实。徵信社在家中卧室与客厅摆设了针孔摄影机,也在先生车上与行动电话里装置窃听器,并派遣人员在公司楼下随时跟监,水蓝提着行李来到徵信社门口与我们会合,眼神坚定却是悲伤,接下来,只有静待证据的确认。

电话铃声响遍偌大的办公室,近深夜12点才传来的消息,徵信人员终於在公司楼下等到了丈夫与一名女子相偕走出大门,状甚亲蜜。才只是外遇一剧的序幕,水蓝已经瘫软在位置上眼泪如雨,友人试着缓和她的情绪,也希望她在了解一切後再将情绪发泄。

『你老婆今天出国去啦?那别回家,到我那去住几天。』

『不行,我爸妈跟小孩都在家,还是得回去看看。』

『那麽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了,不如我到你那。』

『也好,反正孩子们认得你,应该不会乱说话。』

『你老婆不会太敏感吧!我怕她会注意一些蛛丝马迹,到时候逼问你怎麽办?』

『不会啦!她很信任我,你看这段日子不是什麽事都没发生吗?如果她聪明早就发现了。』

窃听器传来的对话,像是利刃一把把刺向水蓝的心脏,却怎麽也猜不出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麽如此熟悉她的孩子与家庭状况。车子在驶入车库後,却迟迟见不到两人出现在客厅或卧房的身影,窃听器传来沉重的男性喘息声与女性的娇嗔呻吟,在水蓝的脑海里开始织绘出他们做爱的不堪画面,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激烈的动作把方向盘敲得嘎嘎做响,水蓝终於逼的自己把窃听器关上。

『他怎麽可以带着那个女人,在我们的车上做那种事,他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啊!』水蓝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使自己冷静下来,才答应徵信社人员播放屋里的影像。

丈夫拥着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两人似乎已经沐浴完毕,水蓝才发现自己失去理智的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距离稍远还看不出女人的模样,不过却对声音相当的熟悉。小女儿被客厅的电视声音吵醒,女人起身走向厨房倒了杯牛奶给女儿喝,然後一同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水蓝苦思好久,才恍然大悟这女人不就是她怀孕时,替公公婆婆找来的看护吗?所有迹证勾勒出这当中复杂的关系,包括为什麽这个女人如此熟悉她的儿女家人,为什麽对家里的大小事物摆设那麽清楚,还有,为什麽可以在她怀孕当时,成为丈夫的亲蜜爱人。

哄完女儿睡觉,水蓝亲眼见到自己的先生抱起女人走进卧房里,徵信社人员立刻将萤幕监视器转移到卧房的针孔镜头,丈夫不曾那麽温柔的吻过她,也从未在夫妻房事前加入窝心的前戏,很多时候丈夫只是用手随便磨蹭,然後狂抽猛送一番结束。一个像是换了个人的丈夫,和不是自己的女人躯体交缠,那是水蓝一直无法想像的情景,却残酷的在她眼前上演着。

『那是我的睡衣、我的拖鞋、我的香水、我的床,还有我们结婚十多年来一直舍不得丢掉的鸳鸯枕头,原来早就不只属於我一个人了!……』水蓝已经没有多余的眼泪与情绪,只是在萤幕前呆坐喃喃自语。

那几天,水蓝呆在山上的庙宇里,希望藉着宗教力量使自己能冷静思考,没有跟任何人接触,也未跟家里人联络,该死的先生始终认为她在遥远的普吉岛渡假,放肆的和那女人进出她努力付出的家。一直到”旅行时间”结束了,水蓝回到让她心碎的家里,但是她的心情是平静的,也很清楚未来的日子里该怎麽做选择。

『如果他还记得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愿意再给一次机会。』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女人的软弱天性却让她再度犹豫,是一次丈夫浪子回头的机会?还是一次欺骗自己的机会?电话那头又是一句加班晚归的消息,水蓝还是安慰自己:『还有明天,明天他一定会记得。』

那夜,丈夫带着肥皂香味回到家里,脸上带着疲倦神情,自述着今天在公司有多麽的忙碌、厂商多麽的难缠,换上睡衣便倒在床上对着电视与遥控器,水蓝对他而言就像是空气般失去存在感。『明天我要去台中一趟,有个合约一直谈不拢,爸明天要到荣总复诊,妈的咳嗽药没了得去买,还有洗衣店的衣服记得拿回来,你自己看怎麽安排吧!』丈夫什麽都记得,就是忘了明天,是水蓝的生日。

这天,没有蛋糕、没有庆祝,丈夫在新婚时亲手制作的卡片,在梳妆台前已经发黄蒙上灰尘,徵信社来电告诉水蓝,徵信人员跟踪先生到台中,也的确跟厂商约谈合作事宜,但身边的伴侣换上了针孔影像里的女主角,从内到外以某人的太太自居。这段足以崩解水蓝最後防线的对话,却再也激不起她内心每一分情绪。水蓝将公婆与儿女安置在小叔家,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头,茶几上左手边摆着离婚协议书,右手边摆着安眠药与刀片。

沉思了一夜,水蓝决定给自己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不再欺骗自己,不再放任先生的出轨,或许,她大可以选择右手边的安眠药与刀片就此了结痛苦,但是,她决定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出轨的丈夫三天後回到家中,客厅电视里上映的是那夜徵信社拍到的外遇活春宫画面,音响里播放的是车上两人对话的录音带,茶几上放着水蓝已经盖章的离婚协议书。水蓝自由了,开始为自己真正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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