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倦鳥戀花 — 倦鳥戀花 22

像这种老掉牙的帮女生档刀连续剧才会出现的情节,现实生活中我想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那一刀范围不大,但伤口很深,就在我们抵达医院时,他的身上已经溅满血迹,即使他还可以自行压着伤口,去医院途中还能跟我们说话,但从他样子看来,那刀的伤害真的很大。

「你会後悔吗?」在救护车上我这麽问他。

「後悔档刀吗?」他面色痛苦的说。

「是啊,如果角度在偏一下,你的手就不见了。」

「後悔是啥小,能吃吗?」

「所以你不後悔?」

「现在说这都无济於事了,因为我已经档下,也受伤,人躺在救护车上正送去医院了。」

「这也太乱来了。」对於刚刚的事情我还余悸犹存。

「如果刚才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帮我档刀?」我说。

「我会直接把你推出去,让你被砍。」

「……」

「不会有天到来的。」他边说边奋力举起他受伤的右手,很勉强的比出中指。

救护车上的除了我跟阿木之外,还有婷停,从我们上救护车到现在,她的眼泪也没有停过,而且她的衣服还沾满了阿木的血迹,至於同学甲乙丙和闹事的台客一夥,则被警察当场带回去问话。

「都是我不好……」婷停抱着阿木又一直痛哭。

「那个,他还活着,所以不用那麽难过啦。」我试着缓解她的情绪。

大约过了十分钟後,阿木被送往附近的一家医院,当他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时,即使右手已经有做过初步包紮,但因为伤口太大,又溅出血来。

「妈的,我会不会死。」这是他来到医院後的第一句话。

「你平常喜欢吃什麽水果?」这则是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嗯嗯,苹果不错,梨子也很好吃,不过你干嘛问这?」他问。

「以後初一十五我去上香祭拜你时,我好带过去给你。」我说。

「……」就在他试着要说些什麽时,没多久就突然晕倒了。

「阿木!」婷停开始放声大哭,我则是不自主的红了眼眶。

看着他推往急诊的手术室时,我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很多画面,最先出现的是我刚认识他时,之後慢慢闪过的是跟他在一起的过去和记忆,那种感觉就好像知道一个人快要死时,会不自觉的想起所以他的一切。

事情发生是晚上,而我们在医院时,我看着手表上显示着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四分,心中忍不住骂了声脏话,偏偏在这时候看到这麽不吉利的数字。

就这样他进去大约三十分後,他被几个护士推出来,左手多了一个点滴,右手则多了一包,当我问起医生时,本来我还想抱持做做坏的打算,直到医生开口後,我才知道担心是多余的。

「还好即使送医急救,没有延缓治疗的黄金时机,倒是那一刀如果力道在重一点,他的手可能就没了。」医生语重心长的说。

「所以他没事罗?」我问。

「目前是没事,不过因为有伤到些许的韧带组织,还是要依後期观察评估,以及他之後的恢复情形。」

「那,手指没事吧。」不知道什麽时候阿木居然醒了。

「手指没事,只是近期你的指头可能会比较迟缓,毕竟是伤到韧带的关系。」医生说。

「那就好,因为我很怕以後我不能比中指。」他说。

「谢谢医生,他没事了。」我连忙感谢医生,并送医生离开。

阿木被送到一间普通病房,那是间三人的小房间,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当我问阿木是否要打电话请他家人来时,只是他躺着床上很轻微的跟我摇了下头。

「为什麽?」对於他的回应我很疑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

「想不到你狗嘴也会吐出这麽一句象牙。」我说。

「他们都五十好几了,我不想因为这事情让他们操心,况且医生也说没事了,对吧。」他说。

「你还好吗?」坐在旁边迟迟不说话的婷停这时开口了。

「我?很好啊,你看我还清醒着,不是吗?」

「为什麽你要替我挡那一刀。」她开始说着刚才的事情。

「那为什麽你要替我挡那刀。」在这之前,本来是婷停舍身,後来变成阿木空手夺白刃,不,应该是空手接白刃。

「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电视看太多,觉得这样很帅吧。」阿木自嘲的说。

「即使你不这样做,我也觉得很帅了。」

「你大可不必这样的,我不值得你这麽做。」说完她又是一阵哭泣。

「没有什麽值不值得的,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麽?」

「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而你非他不嫁。」我多加了一句。

「哪来的自信?」她说。

「肉身挡刀的这种自信。」

「为什麽?」

「因为,我爱你。」

阿木就这样无视旁偏还有我的存在,就当场跟她告白,女方并没有当面回应,只是她的眼神却已经表明一切。

那天是我第一次开始了解,原来阿木已经到一个我看不到的世界了,从他眼神中我看到的,是一种幸福。

一种很美,美的让人羡慕的幸福。

之後在医院的日子,因为右手受伤的关系,婷停变三餐都过来照料她,对,包含洗澡,当初我问他这问题时,他给我一个很奇怪的回答。

「阿你这样要怎洗?」我指着他受伤的右手。

「等我手好後再洗。」

「医生说至少也要好几个月。」

「那就好几个月後再洗。」

「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开玩笑啊。」

「不然我委屈点帮你。」

「那我宁可臭死。」

「……」

「你这样等於破了我的原则。」

「?」

「我这一生决定只让两个人帮我洗澡,第一是我妈,但我现在长大,所以不用劳烦她了,第二则是我的老婆,毕竟我现在手不方便,也只能这样了。」说完他看了下婷停,然後她什麽都没说,之後就帮他洗澡了。

住院後不久,警察有过来询问做笔录,那天闹事的台客一夥,全都被以伤害罪移送,当警察问起是否要诉请律师告他们时,我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最好把他们告到死。」我说。

之後同学甲乙丙也都陆续来看阿木,劈头的几句话当然都不是什麽好听的。

「原来你还活着,这样就没什麽好看了。」同学甲说。

「我忘了跟你说,在你被住院不久,我在网路上有帮你发起一个祈祷活动。」同学乙说。

「祈祷?那是啥小?」

「就祈祷你赶快好起来之类的。」

「不用啦,又没多严重,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

就在同学乙说完没多久,阿木打开手机时,赫然发现有将近百封以上的未读简讯,他随便打开一封,内容是这样写的。

「加油,我们都会为你祈祷的,希望你能从鬼门关前逃走。」

「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还是衷心的企盼你能度过这难关。」

「R,I,P」

「R,I,P是啥小?」阿木看着简讯问。

「一路好走。」我说。

「干,你到底是打什麽文章。」

「师范大学,中文系林柏森同学,奋勇救女,舍身档刀,目前情况危急,仍在加护病房和死神拔河中,请所有同学发起,一人一祈祷,一起帮他加油。」同学丙慢慢的念起这段话。

「为什麽你会知道?」阿木问。

「因为是我做的啊,海报我在学校各处室都贴满了。」

「……」

「一路好走。」听到这句话我就觉得很好笑。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阿木说。

「所以即使你现在死了,也没什麽遗憾了。」同学甲乙丙同时开口。

「在我进手术室时,我梦见神明跟我托梦,祂要我活着,好好的完成我人生还没做好的两件事情。」

「啥?」

「第一是好好的爱她。」说完他将眼神移到婷停身上。

「第二则是,好好的看你们这些损友会不会受到报应。」他说。

「不会的,即使有,也轮不到我们,因为还有你挡着。」我说。

「在那之前,就好好的活着吧,人生才刚开始啊。」我接着说。

突然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似乎有所顿悟一样,虽然是陷入一阵沉默,但从他们眼中我却看出,他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们的人生。

﹡那我的人生呢?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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