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妖蓮青龍〈完結〉 — 第一章二回:紅蓮與白蓮

日落西下,天空覆盖着七彩缎绸,深绿翠暗山林,倦鸟归巢。

「采儿,采儿。」

悦耳娇嗓,声声呼唤着自个丫环小名,绕遍整座王府,就是找不到她要得人。

怪了,最近的丫环都很奇怪,三不五十失踪,就是返乡回家,要不然就是嫁出去,连头也不回的走了,说也不说一声,虽然她很笨,又看不出来她们心事重重烦恼忧伤些什麽,但她好歹也是主子,至少让宝蓝尽点棉薄之力。

厅堂内传来粗声吆喝,还有摔破酒罐声响,掀桌翻椅,许多粗声谩骂,以及鼓掌叫好声音此起彼落。

她穿着绿纱薄袍,踏着细致玲珑鞋,伸出细致小手擦汗,抿起小巧嫩唇,秀眉纠结忧伤地踏入一群粗汉喝酒大闹不止厅堂内,所有的男人们见着她满脸愁容,便僵硬身子,动也不动。

「我的采儿。」双眸泪眼汪汪地楚楚可怜地看着大家。

采儿?

一名粗汉尴尬地望着正位上的中年人,怒目凶光杀气腾腾的俯瞰众人,便全身发软地跪在地上。

「饶命,饶命。」粗汉丧胆地抖着身子求饶。

正位上的中年人,甩袍一举,其他人默契十足地站成一道肉墙,挡住粗汉的身影,没一会,粗汉沉默无声,肉墙的几双鞋子沾染血渍。

「宝蓝,我的爱女,你这采儿她───。」双眸发亮地朝远处一望,单手轻抚着胡须,轻叹一口气,「跟人私奔了。」

所有的人翻白眼,他们的主子扯谎哪次会打草稿,分明又是让新来的派系杂碎给玷污搂到床铺上滚着天翻地覆,不勘羞辱丧节,而自缢。

「原来如此,又不早说,我可以帮忙准备点东西的。」宝蓝垂下无力肩膀,失落地倚靠门扇,小手不停地玩弄袖子。

「爱女,私奔这回事,本来就不可告人,你自然是被瞒在鼓里。」他故作仁慈地温柔解释,顺便挤眉弄眼暗示众人把屍体扔了。

她眼眸闪烁泪光,痛苦地道来,「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对每个丫环都很好,甚至连小事情都自己来,他们却都一一离我而去。就好像深怕我把她们给玩坏一样。」双手遮住秀丽面容,不停地啜泣。

此时不少人暗叫不妙,再怎麽迟钝的家伙,连续数丫环失踪,自然是怀疑这些人是不是被人给吃掉。

「东方大人,先找个女人给宝蓝小姐用一用,等会她也得要吃饭洗澡。」其中一位尚未卸甲的武将建议。

东方獟用手撑着额首,四方端正刚毅面容,农眉厚鼻,黑肤骨架壮硕模样,任谁一瞧都知道,眼前身形单薄秀丽女子,不是他所生。

要不是东方宝蓝身上具备他所需要的才能,东方獟老早把她给杀掉,更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还得要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让她对自己百一百顺。

「爱女,你等会看中哪个女人要当丫环就领着用。」东方獟说得轻柔怜惜,眼底可是一抹厌恶与不耐烦,任谁看了都明白。

宝蓝将双手放下,睁大纯洁无辜双眸,直盯着父亲的壮硕威风身子,高兴地叫道,「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爹地最疼我,那麽大家尽管玩,明早别忘记有侧论要谈喔。」说到後面,她挥一挥小手,对着大家告别,兴高采烈地踏出厅堂。

「有没有搞错,她看不出来吗?」大人的脸色再清楚不过。

「她可是咱们的东方宝蓝,独一无二的献策名师。」新来的菜鸟哪懂得她。

一名狡狯的汉子异想天开想打宝蓝歪出主意,邪恶笑道,「幼齿又单纯,说不定被谁给搞了,还不知道怎麽回事。」

没有人替他接话,一片死寂厅堂中,东方獟森寒地瞪他,右手一挥,对众人下答诛杀令,没一会,这名汉子便消失在人间。

一名跟随东方獟已久的老将摇头,「笨蛋,东方大人一得知小姐的丫环被人搞掉,二话不说直接斩了,更何况是玷污小姐本人。」五十步笑百步,谁比谁还不会看人脸色过活。

◎◎◎

一块湿冷布料覆盖在他额头上,几滴水沿着头颅弧度滑入发丝内。

他本能地用手抓掉湿布,单手撑起全身酸疼身子,警戒地扫视陌生环境,他被人搁置在石灶上,幽暗空间中,混着五味杂陈的湿气,人体汗垢味,腐血烂肉恶心气味,更闻道属於男人独有的白液气味。

除了自己以外,污浊黑暗的房子内还有多名女子,全都失神无主地坐落在各个角落,论外貌也都有几分姿色,衣衫凌乱不勘,无视衣着脏乱,一头发乱,失魂落魄地待着休息。

他自个情况也差不多,历经生死搏斗,头发到衣服,连手上沾染血渍,浑身散发一股连自己都难以忍耐的汗臭与血腥味。

「这里是东方一族的肉奴囚禁处,建议你别乱动。」一名气质脱俗的仆妇,简单讲处他所陷入的绝境。

风衍警戒地盯着她,年约四十多岁妇人,相貌还普通,乾净的粗布衣着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乾净,也是行动最自由的一位,奇妙的是她有几分贵妇气质类似青龙国皇子的气韵。

「你是谁?」风衍眯起凤眼。

妇人四两拨千斤避开要点,「做自己能尽力之事的人,你身上的毒性刚退,先好好休息,这里不会给你们多少食物跟水。」她冷漠而仁慈眼眸,彷佛是看破红尘世俗的吃斋清修尼姑。

「娘,你也在这?娘───」像无邪孩童般声声呼唤着娘。

大门一开,娇小玲珑女子走入厅内,她真情洋溢着温暖亲情呼唤,笑得真诚纯洁,划破凝滞难闻的杂味,一股清淡如莲幽香芳泽晕染开来,连四周三魂跑掉两魂的行屍走肉女子们,也忍不住本能地抬头望去。

「宝蓝?」妇人诧异地望着她,瞬间敛起泄漏情绪的神色,冷淡地问道,「都要用膳,还不去吃点东西,这里不是大家闺秀来的地方。」她细语责难女儿。

风衍目睹妇人所有反应,她懂得掌握情绪,想必是出生极高的人家,不是贵族便是朝臣千金,这已经不是一般富商大户所养出的女子。

至於眼前的秀丽平凡女子,没有达官贵人的高贵气质,更没有锻链出小牌商人所养出的精明干练神色,毫无书香世家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举止。

真要说她们是母女,姿色五官有几分相似,至於眼前的女子,天真幼稚举动只能用小孩来形容。

「我的采儿跟人私奔,没有人帮我准备晚膳。」唉,采儿在急什麽,私奔前也不帮忙准备晚膳,这下子又得要饿着,她不想饿死。

妇人眼见心爱的女儿,泪眼汪汪地快要淌出泪水,再怎麽看破红尘,也舍不到她饿着,柔声细语,「娘,这就帮忙你准备用膳,这里别待太久。」她担心自个说出帮忙女儿弄吃的,而此地的肉奴有一餐没一餐已经是家常便饭,这极端处境对比肯定会遭人怨恨。

风衍冷哼一声,眼眸闪过一丝讽刺恨意,别人的孩子死不完,先前明说自已跟这群僵屍的处境是没得吃,而女儿少掉一个晚膳,倒是心疼起来。

宝蓝侧头望着角落一处,她刚刚有听见某人闷哼的声音。

妇人来不及阻止女儿踏入更深处的黑暗,她已经见到「他」惊骇模样,高挑端正地盘膝坐在石灶上,凌乱散发黏稠血垢纠结一团,撩乱皱结的樱色缎绸华服更让他原本妖艳气质,更加邪魅诡谲,彷佛是聊斋异志走出来的妖魅。

「他」让她惊愕,完美弧线下额,优雅带冷刚的轮廓曲线,柳眉凤眼,高傲鼻挺与性感薄唇,「他」是上天创造出来的独一无二完美,华美艳治的让她质疑自己是女人当中的假货。

那双黑闇无情黑瞳与湿冷黑暗四周完全黏合,狼狈凌乱散发与皱乱沾染腐血华服,以威武不屈的端正姿态支撑着。

「他」那双身陷黑暗的污秽眼眸,令人畏惧,历经血战肮脏外表,更让纯洁的她恐惧颤栗,但是她还是被「他」吸引,「他」不屈服危境的端庄作姿,黑暗灵魂毫无畏惧腐烂与绝望,严肃而镇定的气度,让她尊敬「他」的高贵风范。

「他」让人又敬又畏,她的灵魂失去自制地紧扣在「他」身上,「他」美得不像话,整个人与四周完美结合,交错为一副极端华丽的画,污秽黑暗泥巴中,长出一朵怒火红莲。

「宝蓝?」妇人查觉到宝蓝异样。

风衍挑眉玩味地瞧着她,向来都是用妒忌憎恨之心看着他比任何女人妖魅,进而畏惧与胆怯,从没有女人露骨地望着自己,那双无辜纯洁眼眸,毫无任何妒忌望着他,而是更多爱慕。

爱慕?

黑眸一眯,秀眉紧蹙。

眼前的宝蓝面红耳赤地抿唇,燥热发红气息让她处女薰香缓慢扩散开来,单纯而直接反应。论姿色、气质、礼仪跟自己比肯定是只野猴子,可是她身上有股清纯无邪的淡香。

在黑暗污秽环境之中,那双纯洁无辜眼眸,天真无垢的灵魂,她彷佛整个人外圈有着淡淡晕光,将自己与此地分开,静静地绽放出无染白莲。

「我要他取代采儿。」宝蓝此话一出,双颊抹上红晕,心跳加速到整个人要晕倒,不自主地扬起怯羞微笑。

妇人手一抖,惊愕地望着她,「你要他当你的丫环?要不要看仔细点。」

「是啊,人是比当主人的漂亮点,这骨头衣架子也比主人硬点,不过,这些缺陷也无伤大雅,反正丫环的杂事都跟这些缺点无关。」宝蓝红着脸,嘟着嘴,越说越小声,怪了,爹地的特赦令是无敌,为什麽看到娘会发怒,而且,连自己选上的丫环那双发火怒眼,快要把她给烧掉了。

妇人双手捧心,严厉冷道,「宝蓝,他是玄武国的黑风衍,生前是个善妒尝恨的美艳皇妃,是个孟婆汤没喝够便转生的异者,是玄武国灭世衰亡的显世迹象。」

「喔。」

宝蓝故意用双手堵住耳朵,她跟爹地一样,讨厌死娘亲说些世间道理之类的迷信鬼话,说什麽不受神兽眷属的人事物,必定出现腐败烂疮,而国运衰亡之时,总是会出现奇人异士,天降灾难,她老早就听腻了。

「黑风衍,请你婉拒她的决定,你也清楚自己,前生可是皇妃,论後宫当中也只有后能压过的头衔,你不适合与丫环这身分。」妇人差点昏过去,宝蓝的性子她也知晓一二,赶紧上前抓住最後一丝希望。

「娘在说什麽,是爹地让我来找丫环的。」宝蓝百思不解,每次挑选的丫环都巴不得跟自己离开这里,惟独这一次被娘硬生生地阻止,连正选的丫环都没有立刻贴近自己。

风衍镇定地望着母女俩人,一个唯恐放虎归山,避鬼神而远之,另一个倒是焦虑地护住自己,非得跟着她走不可。

当丫环?有没有搞错,他好歹前生是个皇妃,今生陷入贼窟内,还得当起丫环伺候别的女人。不,不对,他可不是女人,今生会沦落至此都是赵皇妃害得,凭什麽要把毫无瓜葛的赵皇妃感触强加在今生的自己身上,恨都来不及了,何必跟前生的自己将心比心。

「可以,不过本人娇贵,提不起水挑不了担子。」风衍挑眉微笑,他说一句话保证两位满意的答覆,顺道提醒他们,本人非凡夫俗子。

「宝蓝,他可没办法担任丫环,你也听到了。」妇人赶紧附和便怕宝蓝一口气同意这些不合理条件。

「太好了,反正我喜欢独处,你也不用太照顾我。」宝蓝绽开笑容。

他没想到她会一口答应,单纯喜悦笑容,彷佛他的存在是值得令人喜悦的。

妇人面有难色地斥怒,「这不何体统。」

「娘,我先去厨房拿点吃的,晚点把丫环送到书房。」她可不想再听到娘亲说些大道理,连爹地都没要求她像个大家闺秀,何况是娘亲。

妇人沉着脸色心事重重地盯着他,过一会,才打定主意,叮咛着,「黑风衍这里是东方一族的据点之一,你虽然成为宝蓝的丫环,可以自由行动,这不代表你有机会逃出此地,另外,如果打算对宝蓝不利,这会触怒到东方獟的逆鳞,到时候可不是大卸八块可以解决的。」

风衍识相地随口答应,在傲皇与熟识的友人面前,他确实是为嘴贱的损友,不过,目前局势危急,人头随时不保的情况下,他可懂得识时务为俊杰。

经过庭院、内院、长廊,府上的雕梁栋画残留着刀剑砍过痕迹,连石砖木板与假山流水,残留着打斗过後的血污。想必这座王府是东方一族抢夺下来据点,至於原本府上的人马,他不敢多想。

「慢着。」一名醉醺醺的男人叫住。

风衍蹙眉回望,又是熟悉的色慾眼光,连口水都流出来。

妇人冷道,「这人是宝蓝指定要伺候她的下人。」

此话一出,男人身体一僵,恐惧眼孔睁大,连续退後数步赶紧离开。

「又是一个玷污下人的烂家伙,记住以後遇到谁对你不客气,就说是伺候宝蓝的下人。」妇人藉着机会叮咛着风衍,这句话也透露出此处相当危险,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一个人能活着,哪一天忽然掉了人头,人人自保都来不及,上百个仆人少掉一两位谁也不会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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