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初春的午後,微风徐徐,将樱花树上的粉红色花瓣一一吹落,落英纷飞恍如片片雪花飘扬空中,形成一幅绚丽缤纷的美景。
一名身穿白色织银线纱裙的妙龄少女靠坐在娇艳的桃花树下,随意披散着的深棕色长发随着微风轻柔的在空中飘舞,琥珀色的眼睛轻轻阖着,红润的唇微抿,一卷翻阅到一半的诗集落在微垂得的手旁,任由漫天的花瓣将自己掩埋。
「唉,这丫头,怎麽还是这个样子。」走进院里的锺弈景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睡在树下,不禁摇头叹息。
「真像阿,就连这种随意率真的个性都是一个样。」走近女儿身旁,看着那张酷似亡妻的面容,一丝笑意浮现在那张略显沧桑却不因岁月而老化的俊秀脸庞上。
「嗯?爹爹,您怎麽来了?」被吵醒的锺若宁揉着眼睛疑惑的问道,不明白此时应该在处理公文的爹爹为何会跑来这里边看着自己睡觉边发呆。
「爹爹?」若宁见爹似乎没听见自己的问题,自顾自的想着事情,不由一边将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一边拉开嗓门对着他大声道:「爹爹!宁儿在同您说话呢!」
「喔,宁儿你醒啦?」思绪刚从会议中被拉回的锺弈景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爹爹,您刚刚是在想什麽啊?怎麽想到连方才宁儿跟您说话都没听到?」若宁噘起小巧的嘴问道。
「没什麽。」锺弈景微笑道:「只是想起你那去了世的娘。」
在若宁的印象中,每次只要爹爹一想起娘,脸上都会溢出一种被称之为「幸福」的笑容,每次一看见爹爹这种笑容,若宁都不禁好奇娘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能够让一名男子在她去世十多年後仍对她念念不忘,为她终生永不再娶。
「在爹爹心中娘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若宁突然问道。娘去世的时後她才四岁,因此印象十分的模糊,她只依稀记得娘跟自己一样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头发是比自己更明显更漂亮的棕色,而娘的脸是似乎一直都是带着一丝笑意的,娘很疼她,总是把她抱在腿上吹笛给她听,而自己则总是听着那悠扬婉转的笛声睡倒在娘的怀里。
锺弈景微微颔首然後微笑问道:「怎麽了?为什麽突然这麽问?」
「没什麽,只是突然想问一问。」若宁耸了耸肩道。
「你娘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一个如连花般纯洁脱俗的女子。」一谈起娘,爹爹的眉梢眼角都渗出了温柔的笑意。
「那娘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很开朗的人吧!」若宁问道。在她心目中的娘一直都是个像太阳一样温暖,像微风一样柔和的人。
「温柔……吗?」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咦?难道不是吗?可是我记得娘对我很好很好,而且娘还很会吹笛子不是吗?」若宁奇道。
「是啊!她的笛声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动人,也许也只有她才能奏出如此纯净的音乐。」锺弈景顿了顿:「可说到你娘的个性...你记得我经常说你的个性很像你娘吗?」
若宁点点头:「当然记得,您不是几乎每天都这麽说吗?」
锺弈景看向女儿笑道:「那你想想看你娘的个性会温柔吗?」
若宁噘起嘴嘟哝道:「那爹爹的意思就是说宁儿不温柔了……」
锺弈景笑了笑:「不过你娘的个性虽然说不上温柔婉顺,但是她身上却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接近她、被她吸引。」他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头。
忆起往事,眼前女儿的脸似乎和亡妻那张深深烙印在自己心里的容颜重叠在了一起,而自己也彷佛回到了那遥远的年少轻狂。
「爹爹,您一定很爱娘吧?」若宁的目光注视着爹。
锺弈景微微点头。父女俩就这样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馨安宁的氛围,一片粉红花雨纷飞,片片花瓣调皮的随风共舞,轻柔和谐的融入这微妙的气氛中。
突然,锺弈景打破了这片宁静,看着若宁幽幽的道:「那里来信了。」
若宁微微一愣,疑惑的看着爹,不明白爹所指为何,但心念一转,旋即恍然大悟。「那里」是娘的故乡啊!
锺弈景替她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若有所思的道:「他们希望你回去。」
若宁滴着头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镶银手钏,白色的玉映着温润的光泽,而玉上镶的银色枝条却隐约透着一股冷冽之气,恰如若宁此刻的心情一般,温暖的心渗出几缕寒意刺骨。她并不是不知道「那里」的人要自己回去的用意。她沉默了良久方才低声道:「爹爹也希望宁儿过去吗?」
锺弈景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为爹自然是不希望你去的,可我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我不想去,也不会去的。」若宁的回答无一丝的犹豫。毕竟谁愿意离开家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呢?况且她虽然天真却并不是傻,自然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只不过是个木偶,任人摆布罢了。
锺弈景点了点头:「我也在想你是不愿去的,他们的意图你应该也都明白,可就算他们要你回去,也不可能在大齐境内胡来。再说若是有什麽事也都有爹替你顶着,你就安心的继续过你的自在日子,别操这个心。」
「谁有那闲工夫操心啊?玩都不够了……」若宁扁了扁嘴低声嘟哝道。
锺弈景好笑的看着自家女儿,无奈道:「都到了该出阁的年纪的,怎麽还整天老想着玩儿?」
「就是因为没多久可以玩了才要把握时间啊!」若宁理直气壮的道。
锺弈景脸色微有些黯然:「再过半年就要选秀了呢,到时候你也是要去的。」他顿了顿:「而且你是很有可能入选的。」
见若宁皱起了一张脸,满面的不情愿,锺弈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平淡却为带不忍:「这是大齐每个世家女儿的命运,没有例外。」
若宁拉着爹的衣袖晃了晃,道:「爹爹,我难道不能不去吗?你不是也不希望我入宫的嘛!嗯……就说我身有残疾不能参选,这麽说行不行?」说完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
锺弈景又是好气有是好笑的骂道:「你这丫头怎麽脑子里净想些有的没的?」
若宁噘了噘嘴:「可我又不想入宫,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啊!」她堆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当然啦,如果我亲爱的爹爹不把我禁足的话就更完美了!对不对啊?爹爹。」
若宁张大一双清澈踢透如水晶一般的琥珀色眸子,一脸期望的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比漫天的樱花更加的明艳动人。
锺弈景轻咳一声,对着她严肃道:「我不会把你解禁的。」
「爹爹,好不好嘛?」若宁抓着他的袖子又晃了晃。
「不好,放出去了你这丫头还不知要给我惹出多少麻烦。」他将袖子从若宁的手里抽了出来,原本平顺整齐的袖摆已经被若宁晃得皱巴巴的。
「我保证我不会再闯祸了。」若宁一脸坚定的看着爹,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
「你的保证不可信。」显然锺弈景并不把她的保证当回事。
「爹爹,您不是说我可能要入宫吗?」
「是啊,不过只是『可能』,不是『一定』。」
「虽然只是可能,但是也有可能会成真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您怎麽能狠心让宁儿在这仅剩的半年里还要被禁足不得自由呢?」
若宁脸上的笑容已然隐去,眼泪在眼框里转阿转的,晶莹的泪珠似乎只要眨一下就会掉下来。
「这……」锺弈景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女儿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终是不忍,於是叹了口气道:「好吧,但你可不许再闯祸了,不然我就立刻再把你禁足。」
「我就知道爹爹最疼宁儿了!」若宁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刚才的悲伤劲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这臭丫头……」看见她眼中那掩饰不住的狡黠光芒,知道自己又上当了的锺弈景不禁为之气结。正想教训她几句,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若宁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边跑还边不忘回头喊道:「是您说了给我解禁的,现在可不能反悔啊!」
「都这麽大了还成天这副德行,是不是我真的太惯她了?」锺弈景看着早已没有若宁身影的门,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