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滑过我稍微过长的浏海,习惯性的我看了一下手机,是一种习惯没错,一个自他走後不论我多麽努力,却无法改过来的习惯。
习惯。
躲进商店的屋檐下,对面是便利商店,算好了绿灯的时间,我抓着包包拼了命的跑向对面的商店,进了店里也不管我狼狈的样子了,直直走向摆放环保雨伞的地方,最後一支能够救我的雨伞就静静的被挂在那,想也不想的我伸手去拿,只是这一刻,有另一个人和我一样看上了这支伞一样伸出了手,於是两只手碰在了一起。这是我遇见他的经过。
简单的说,就是个像连续剧剧情般的邂逅。
之後的他,和我,一人付了一半的雨伞钱,而他撑着这把在此时此刻显得有点太小的雨伞,送我回家,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小心翼翼的算着距离,不让自己太靠近我,却又能让我们两个都撑到伞,我本想在雨小一点时借口说我家就在附近让他不必继续送我,但是这雨却像和我作对一般,不仅没有要收敛的样子反而更变本加厉,所以我才讨厌下雨。讨厌。
『你怎麽了吗?一脸厌恶的表情喔,啊,该不会是我被讨厌了吧,抱歉喔,但是我也很需要这把伞,你看,我都淋成落汤鸡了呢,包包里还有很重要的美术作业,不能让它弄湿呀。但也不能让你继续淋雨回家,所以这是我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是温柔的微笑,我从不知道,原来,男生的笑容可以如此的温柔,我从来不知道,因为那个人从来没有这麽温柔的对我笑过,有的只有欺骗敷衍的笑。
『你是大学生吗?』
「嗯。」
『哪一所的?啊,不过这附近好像也就那麽一所大学呢,那你是哪一个科系的?该不会刚好也是美术系的吧?』
「嗯,我是美术系的呀。」话说,他刚刚好像有提到美术作业呢,该不会…。
『果然被我猜中了,那你是我的学妹罗,我也是美术系的呢。』
果然没错,有像是连续剧般的相遇就会有像是连续剧般的开始。
『钟燕婷!教授叫你过去一趟喔!』
「为什麽会是你来叫我呀!?」
『因为那时候我刚好在办公室里呀!』
你还是挂着你那依旧不变的温柔,从那场大雨中的相遇之後,你从原本只是擦肩而过同科系的人,变成了偶尔会来找我小聊几句的温柔学长,我身边的朋友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成了一种习惯。
抱着教授要我搬去教室的一叠画纸,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想到了我和他的种种,想起了他虽然敷衍却是我最爱的笑容,我根本,就没有忘记他吧,还残留在我身上的所有习惯,就是最好的证据。只是我太善於把自己武装起来。不愿让别人看到软弱的我。
当我准备走进教室时,在门口我撞到了人。
「啊,抱歉抱歉。」
我笑着说,但那抹笑容很快的在我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後,消失了。
『帮教授搬东西吗?真是辛苦呢,要我帮忙吗?我现在突然很想念你呢,啊,朋友在等我,我先走罗。』他在和我擦肩而过前在我手心里留下了一张小纸条。
『抱歉之前换了手机,现在这支打得通喔,有事就找我吧。』擦.肩.而.过。
我在将画纸放上讲台後,急奔出教室。
我只是一直在说谎罢了,我们同一个科系同个教室,每天每天见面,即使在他离开我後这个模式还是不曾改变过,只是他换了手机门号,他身边的那个位子坐的人也不再是我,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他对我不会是认真的,早该知道每当我们在一起时那些不断打进来的电话绝不像他说的只是朋友,我早该知道的,早该在我真心爱上他前发觉的。只是一切已经太迟。
早知道这三个字永远只能在後悔时说出口。
『没想到你也会跷课呢!你怎麽知道这个楼梯间的?我还以为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呢。』
我转过身,原来是你站在我下几个楼梯的地方。
『怎麽…了?』原本在你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换上担忧的神情,摸摸眼角。我撇过头去。
「没事,只是刚刚打了哈欠而已。」你的脚步声像是刻意放轻似的朝我这一阶楼梯走上来。
『你的哈欠还真大。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吗?』
「……」
『好吧,那我不追问,不过话说回来你怎麽知道这个楼梯间的啦,还想说我发现了一个其他人不知道的好地方,没想到这麽快就被别人攻占了。我很喜欢这里呢,因为再上去是顶楼所以几乎没有人会过来,而且明明是楼梯间却有这麽大片窗户,风很凉风景很好呢!』
你坐在我的身旁开始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我却觉得很安心,你的温柔,很温暖,太温暖了,令我的眼泪不禁又再次滑落,因为我从未像这样体会一个男生的温柔。你的温柔。
『别哭了,告诉我怎麽一回事吧,说出来会好一点的。』像是终於忍不住了,你说。
「…我才没有哭…」
『有,你有。』
「……」我摇着头,不愿因为沙哑的声音而露出破绽。
『钟燕婷,你有,你为什麽要这样武装你自己呢?为什麽不坦率一点呢?』
「林哲宇告诉你!!我就是因为太坦率了才会被讨厌的!以前那个坦率的我没有人喜欢呀!大家都说我太柔弱了,一下讨厌这个、一下害怕那个,我只是觉得要把我的感受告诉别人才对呀!被甩之後我决定要变得坚强,没想到这个假惺惺的我居然被所有人接受了!!大家都说你一开始叫这样不是很好!?每个人都这样,都只喜欢坚强爱笑的女孩,那个坦率的钟燕婷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喜欢!!」
你的拥抱以一种过快的速度环抱住了现在这个软弱的我,在我就快要支离破碎前,紧紧的抱住了我,替我完整了这个软弱的钟燕婷。
『如果,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比较喜欢现在这个坦率的钟燕婷喔。』你在说,什麽?
「…真…的?」
『真的喔,因为现在的你,很令人疼惜。』
你捧着我的脸,将这个露出原形的钟燕婷拉向你,你温柔的吻着我,温柔的令我不禁怀疑,这真的是亲吻吗?太过温柔,又太过陌生,因为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吻。这样温柔的你的吻。
後来的我们之间似乎有什麽改变了,但我却还是能够和你说说笑笑,你的温柔也依旧完整了我,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培养出了一个默契,那就是每次去那个楼梯间时,我们总会遇见对方,不约而同的默契。我问了你为什麽当初要那样吻我,你说那是因为你也是为了这样的理由而被女朋友抛弃了,真的是默契,我们连被抛弃的理由都很像。
在楼梯间的相遇成了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我总会在遇见你时变回那个坦率的钟燕婷,而你的温柔也会比平常多出好几倍,然後你会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两个人一起吹风,享受着风吹过发丝的温柔,这样的日子过的太过幸福,有时我会怀疑是否这只是一场梦,是否他只是个幻觉,是否当我再睁开眼睛时他就会消失不见。但他没有,没有消失没有改变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样的温柔。
『燕婷你最近和林哲宇学长走的很近欸,好羡慕喔!』
某次和姊妹们吃中餐时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当然是关於温柔的林哲宇呀。
「嗯…会吗?因为他是学长呀!要照顾学妹是应该的吧。」
『但还是很羡慕你呀!学长他可是从没交过女朋友的纯情少男喔!』没交过,女朋友?
『就是说呀!我从国中开始就和学长同校了,明明身边有那麽多追求者,却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呢!真想知道为什麽。』
『我听说是因为他本人自己说过没遇到对的人,真可惜,要是被学长喜欢上一定很幸福。』
『是呀!因为学长很温柔很体贴嘛。』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他们到底再说些什麽?林哲宇没交过女朋友?没交过怎麽可能被抛弃?那麽那时候他,骗了我?为.什.麽?
『啊,你早就在这里啦,我以为我比较早到呢,嗯…今天的风也是很舒服呢。』
我看着你闭着双眼享受微风的表情,实在不敢相信刚刚姊妹们告诉我的事。
「林哲宇。」
『嗯?』
「你的女朋友,叫做什麽名字?」
『我以为你要和我说什麽,原来是这件事呀!一定要说吗?一想起来胸口还会隐隐作痛欸。』
「你真的,真的和我一样吗?一样被抛弃了?」
『没头没脑的突然问这做什麽?当然是真的呀。』
你用你惯用的温柔笑容回答着我,但是已经太过熟悉你的温柔的我知道,知道你眼中闪过的一丝迟疑和惊恐,那是说谎才会有的情绪。
「你根本没交过女朋友吧。」
『…怎麽了?突然说这个,当然有呀。』
「不对,你没有,和你同一所国中到现在的朋友说了,说因为你没遇到对的人所以迟迟没交过女朋友。」
『我…』
「为什麽要骗我?看我可怜?还是想凸显你的体贴温柔?我看起来很可笑吗?我居然真的相信你了!我居然相信你了!!」
『钟燕婷…我…我只是觉得那个当下这个理由是最好的,我的确没交过女朋友,但是我喜欢上你了,你是那个我觉得对的人呀。』
「那为什麽骗我?为什麽要在我卸下所有武装後欺骗了我?」
『钟燕婷……』他伸出手想抹去我脸颊上刚落下的泪。我退开了。
「别碰我!我以为我可以再一次相信爱情,我以为你不一样,为什麽要用你的温柔诱惑我!?为什麽要让我这样爱上你!?」
『钟燕婷…』
「别叫我的名字!」
『燕婷…钟燕婷…』你紧紧的抱住了我,即便我努力努力再努力的试图挣脱,但你却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我,像上次一样抱住了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钟燕婷。只是这次,这些裂缝是你造成的。
我停止挣扎,眼泪却停止不了。停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燕婷…对不起……』
你反覆的再我耳边重复这句话,不停的不停的,然而我的眼泪也是不停的落下,不停的不停的。
「放开我…放开我……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钟燕婷……』
最後,你放开了我,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重新拼起我的武装。
因为是太过像是连续剧的开始,所以有着太过像是连续剧的过程,也有着太过像是连续剧的结果。
之後我没再见过你,当我终於鼓起勇气去问学姊你过的如何时,才知道你提早完成了学业,领到毕业证书後回去台中的老家了,於是来替教授传话给我的从你变成了随便一个学弟妹,那个楼梯间我只去过一次,但你不在那里,我们的默契,被打破了。被你的温柔我的武装打破了。
没多久的我也毕业了,在某次面试结束之後下起了大雨,这雨势的滂沱是如此熟悉的落在我的发丝之中,跑进这间陌生的便利商店,看着伞架上最後一支环保伞,我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四处张望着,期待能再见到熟悉的你,然而这次看来是不会再有人突然出现和我抢这支雨伞了。
你真的太温柔了,当时的我说的不过是气话,然而你却真的就这样消失了,真的让我不再看到你,再也没办法看到你那太过温柔的笑,再也没办法听到你那太过温柔的语气,再也没办法吻到你那太过温柔的唇,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我太过武装自己,而错过了。错过了你。
因为结局太过像是连续剧,所以这份情感也太过像是连续剧般的深深刻在我心中。
『钟燕婷,你在发什麽呆呀,最後这支伞要被我拿走罗。』你太过温柔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真的,是你吗?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我整理好我的心来面对你罗,这次我会对你更坦率些,像那个坦率的钟燕婷一样,好吗?』你笑了,用你那太过温柔的笑容。
『因为呀,你果然是我觉得对的人呢。』
因为这份情感实在太过深刻的刻在我的心中,所以你也以一种很戏剧化的方式再次走入我的生活。
我们的爱在雨中开始,结束,然而在雨中却又有了接下去的剧情,这是只属於我们的,雨爱。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