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
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快半年了,自从考上外县市的高中之後。由於课业颇为繁重,毕竟是所不好混的学校,对於成绩、品格和才艺都十分注重,加上偶尔还要排出一些时间写写文章,所以我几乎很少外出,连生活用品都是就近的小超市随便打发过去,而且一次都必须采购一个月的微波、冷冻食品,没办法谁叫我是个料理白痴,只会煎荷包蛋的那种程度,而且还不一定能吃(通常都会焦掉),对於我这种人来说,微波炉是个便利的家伙,而且没有它我真的会饿肚子,况且在这小小的套房里,真的没有多余的地方再塞一个冰箱了!每天都是如此庸庸碌碌的生活着,上学、补习、回家,虽然也有几个不错的兄弟一起同甘共苦,可是仍然觉得这生活少了些什麽。
最近时常想起国中的回忆,然而最令我怀念的是你、那个唯一坐上我机车後座的你。如果没有你,那麽现在的我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可能早就辍学或者去找工作了吧,虽然那时候的我没有坏到哪里去,但绝对不是个乖宝宝,这是肯定句。校服不整、书包破烂而乾扁、头发染成咖啡色、骑机车上下学外加偶尔干架,回想起来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样反骨的傲气究竟是什麽造成的?老实说那只是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怒气转移到现实而已,面对爸妈离婚、老爸再婚还有对人性的彻底失望,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可能,但是命运却让我遇见了你、偏偏。
我记得很清楚,和你相遇的日子。二零零八年七月二十三日,那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妈的忌日和我的生日,我妈在我要升国一那年去世,碰巧那天就是我的生日。面对老妈的死去,对当时的我而言是不小的冲击,这意味着我失去了生活经济的来源,也展开了我的皮球人生。
该说遗憾吗?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疼爱我的人,就这麽突然的走了,甚至连说一句再见也都没办法,但是我没哭,因为我知道悲伤的人没有懦弱的权力,除了去面对和接受之外,还有更多的难题等着我。
真受不了那些惺惺作态的亲戚,明明最难过的我都没有留下半滴泪水,又不是谁哭得最惨就是真的惋惜或者悲伤,好像眼泪不用钱一样,只会在一旁窃窃私语,说着:「哎啊,真可怜那麽小就失去了妈妈,这孩子以後要怎麽办啊?」不然就是:「会不会是这孩子命太硬,克死了他妈妈?否则哪有那麽巧合的事啊!」对,乾脆我不要出生就好了啊;对,以後我就是没爸爸疼又没妈妈爱的小孩;对,我就是他妈的没用啦怎样!眼看着我快要卷起袖子揍人,一旁的叔叔、伯伯赶紧把我架开,无视我的奋力挣扎。
由於我的脱序演出,这场丧礼安静了许多,至少不会让我再有扁人的冲动。什麽披麻带孝、守灵、摺莲花、元宝等等一路到了出滨,我都尽力的完成,直到火化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妈妈不在的事实,一个人躲到角落像个孩子似的淘淘大哭。
「你还好吗?」正当我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很乾净的那种声音。
「我是小茉啊、那个最喜欢唱茉莉花的小茉,你还记得我吗?」真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整天吵着要糖吃、有事没事就要玩鬼抓人并且比男孩还野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而且也变的婷婷玉立。
「记得啊、每次都要我当鬼的那个小茉嘛。」然後每次都会让我找不到,最後自己跳出来,责问我怎麽那麽逊的小茉。
「真没想到可以再遇见你。」我赶紧用手抹了抹泪水,你没有多说什麽,只是递给我一条手帕。
那时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爸爸妈妈依然幸福美满,而且我也还没坏掉的时候。小茉就住在我们家附近,当大人们聚在一起谈天吃饭的时候,小孩子很自然的就在一起玩,那是个很美好的小村落,邻居彼此之间的感情融洽,好到哪一家的孩子今天没去上学全村都知道的程度,然後那些好心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就会来串串门子,了解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如果生病了就送来开胃口的饭菜、如果受伤了就拿出一堆药品随君使用、如果只是闹脾气就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哄骗,总之就是非常热情而且纯朴的地方。
想到那些美好的回忆,暂缓了我悲伤的情绪。
「你怎麽会在这里?」按照道理说,我们家应该没有再和那边的人联络才是,毕竟已经搬离了那麽久了,有谁会记得吗?我存疑。
「因为我很喜欢萧妈妈啊,而且也很想念你。」你微微一笑,并巧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谢谢你,你大概是唯一会真正想念我妈的人了。」我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但是还是很想哭,很想很想这一切只是个梦境。
你是丧礼上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伸出双手的人,那个拥抱真的很温暖,虽然那时候得我们还只是朋友,但那也是最令人怀念的纯粹。原本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这场丧礼结束之後就再也不会有交集,谁知道这只个开始,属於我们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