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没有把光带回房间,只是一整夜坐在客厅墙角,用双手圈住怀里的光。
事实上光真的很敏锐,即使在虚弱的沉睡中,当亮因为体力耗尽无法持续『周』的时候,光就会立刻清醒进入戒备状态,发觉没有危险後,接着就是赶着亮去吃饭,要亮回床上去睡,别着凉………一整个晚上不断反覆上演同样的事情。
「够了,塔矢…都已经半夜两点了,你别再发动周了,没有人能发动这麽久,况且这几天你已经很累了。」严肃地蹙紧眉头。
看看客厅的时钟,凌晨两点零五分:「我把你放到沙发上,我弄一点粥,一起吃,吃完再睡。」迷恋的视线…说着心中的盘算…
「你饿的话自己吃吧。」我可不想你喂我。
「吃饭、睡觉二选一,或者你要洗澡?」无视怀中人的意见。
「都不要,我希望你别管我。」亮他越陷越深了,唉,幸好我还没恢复琥珀的声音相貌…虽然…亮似乎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我拒绝。」驳回,将光的头往自己怀里靠一靠:「那就维持现状,睡吧。」
「唉…」
「别告诉我你睡不着。」逼视的眼神。
「但是现在鹰大哥不在,你不回房间的话,万一有人偷走那台游戏机,小杰和奇犽就很危险了。」认真分析。
「有道理,那我们回房间。」说完把光扛在肩上,回房。
看着亮将自己放在有亮味道的床上,细心地掩了被子……思绪似乎飘离了,以至於过了半小时後,亮从厨房端了一大碗粥进来,自己一直没发现。
「想什麽想得这麽入神?」微笑。
大眼看着亮,突然笑了起来。
「怎麽这次没被我吓到?」坐到床边。
「跟那时候一样呢…只是立场颠倒了。」真心的笑容。
亮思索了一会儿,吹凉手中的粥:「是那一年…你执意离开我家前往京都的那一晚吧,当时你对我下手真狠,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腹部发疼。」说起来…那一天傍晚妈妈的行为也很不寻常。
「我哪有…啊!糟了!!」
「什麽事?」亮马上机警了起来,不可否认从小成长在太平世界里的自己,的确没什麽戒备感。
「其实…啊…你不用警戒啦,只是我忘记一件事情。」
闻言,亮放松警戒心,舀了一匙粥,送到光嘴边……
光侧过头,抿紧下唇,拒绝。
「这是命令。」真好玩,光只听着我的话。
心不甘情不愿,张嘴。
「刚刚想说什麽?」就某方面而言……光的确是属於我一个人的。
「想到曾经答应过你要教你夺刀术,因为这与那一晚我给你的那一拳道理一样,所以临时想起来了。」
「道理一样?」又舀了一匙送到光嘴边。
光,抿唇。
亮,挑眉。
光无奈开口:「那你也得先扶我坐起来,躺着吞东西很难受的。」
「那倒是。」果然自己一遇到光的事情就笨手笨脚的,奇怪,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直到喂了光大半碗粥後,亮才将着剩下的一半自己吃了起来。
「简单说人体每个部位都有要害,事实上那一晚我并没有真的打你,只是对准了要害,所以即使是不会使用『发』的我,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具有相当的威胁。当然一遇到念能力者就只能举白旗了。」光靠着床头,看着亮,一边解释:「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画一张人体要害图给你。」
「就这麽说定,等我记清楚了你就可以教我夺刀?」
「记那个不需要多少时间,十分钟就可以了。不只是夺刀,所有的兵器都可以夺下……嗯…不过身体需要很好的柔软度、还有临场随机应变的能力……看来得把你的发封住,由你来攻击我的话我才能示范……」细心解说规划。
「那得去尹老师那里,他那比较宽敞,又有许多兵器。」而且光不能用兵器攻击我…所以需要尹老师陪我练习才行…
「嗯…而且我想老师也会有兴趣,因为雷欧力事实上只教了我基本夺刀术而已,其他的是我自创的。」开心地笑一笑:「太好了,一想到塔矢或者还有其他很多人都能学会,我就很开心。」这就是传承吧,音乐跟围棋往後也该收个弟子。
亮突然神色一黯,光很明显感受到亮不高兴。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看着亮不悦的神情…光小心异常。
亮回神,微微一笑:「不是,我只是想…光都不会嫉妒我呢,把所有知道的都对我倾囊相授,自己却无法成为念能力者。」很可惜…
「啊!这个我知道!倾囊相授是…尽心尽力指导的意思。」是佐为告诉我的:「…我不能成为念能力者是我自己的问题,反倒是塔矢……嗯…」都不会对我失去耐心…吗…这也是我自己有问题……
亮喝完手中的粥,将碗搁在书桌上,末了坐回床边:「即使你不肯回应我,但是你对我的好,我知道。」调整一下自己的气息,再度将绷带具现化。
拉过光的手:「我知道你爱乾净,给你十五分钟,今晚跟我睡。」自己拿起空碗准备回到厨房,发觉光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补上一句:「这是命令。」
窗外的路灯早已熄灭,凌晨的风兀自追逐着时间往更遥远的地方漫游…
这是亮第一次,直接睡在光的身边,再度将光揽入自己怀里时…光神色如常,没有抗拒、没有回应、气息稳定………就像是个洋娃娃一样。
事实上这也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虽然光偶尔会说两句与自己斗嘴,但从不坚持,而不管自己提出什麽要求做为试探,光总是二话不说的照做。
看着怀里的人儿,心中百般怜惜……我说想看你笑…你就会立刻绽放笑容,我拿走你的摺扇,你只是有些哀伤的默许…我说要你闭上眼睛,你就立刻闭上,从不问原因,我抱你,你不反抗也不回应…像个洋娃娃,完全按照我的意思行动。
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要打开光的心结,恐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之後…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争取属於我们的未来,至少要度过父母那一关…爸爸妈妈的心意我一直不清楚……现阶段,只求让光快点好起来。
「塔矢有心事。」超过十五分钟後,全身无力,却睡不着。
「你知道我没睡?」抚着染过的短发。
「嗯。」没得到指令不敢乱动:「…有什麽事情能让我为你分忧吗?」
听到如此温柔的言语,亮不禁心中哀叹:我最大的忧虑大概就是你的心结吧。
「光,看着我。」
缓缓移动身体,安静地对视。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老师、最好的竞争对手,甚至连日常生活都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到底我要怎麽做才能让你妥协呢…」轻抚光的脸颊,自己最近除了头发之外,碰触了光身上好多地方…光很乖顺,从不反抗。
「对不起。」歉意的微笑……亮,其实这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只是…我希望你可以拥有更顺利的人生:「无微不至是什麽意思呢…」喃喃自语。
「没有人会对毫无感情的人如此照顾,光…你很矛盾你知道吗…」
微笑:「对不起。」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光,」如果我提出这种要求呢:「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怔了一会儿……微笑,保持缄默。
「那…那对我说:我喜欢你。」退而求其次……至少说喜欢,好吗?
微笑,安静的凝视。
「果然不行吗…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搂过光,紧紧抱住。
良久後,光发觉亮依然没睡着……低语:「……无微不至…是什麽意思呢…」
「每一个细微处都非常周到的照顾着。」光好像…记得上次:「上一次…说到一诺千金,还有功亏一篑…每次说到成语,你的心情似乎会有瞬间的低落。」这是个重大发现:「成语让你联想到什麽吗?」
怔愣…要告诉亮佐为的事情吗?
亮是我目前围棋的竞争对手,佐为也很欣赏他……况且佐为与塔矢老师感情这麽好…自己先前也曾经想要跟亮提起,那时候是去年八月吧,佐为说亮当时没有听懂是因为阅历尚浅,那麽现在呢…
亮紧紧抱着光的身体,很明显的感觉到怀中人儿似乎正在衡量着什麽,思绪动得飞快,或许…今晚光会告诉我一些事情,我必须耐心等待。
「塔矢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一切吗?」试探。
「记得…」思绪回到三年前的夏天:「你背着巨大的背包,突然出现在棋会所。」
「那…还记得,在那一家泰迪熊焗烤店里,你对我的围棋的评论吗?」
「记得,当时你每天都跟我下两盘,早上下指导棋,下午要我让子。两盘棋给人的感觉本源相同,好像是同一个门派里面的老师与学生在轮流跟我对弈。」
光在亮的怀里,细细评估着如何开口。
亮静静等待,依然紧紧抱着光。
片刻後,亮继续说:「…後来你说,你是佐为,也就是网路上的SAI带大的,有时候你可以知道佐为的围棋思路,像是一种感应。」但是…酷拉皮卡没见过从小带大你的佐为。
「…」光咽了咽口水,这该怎麽说下去,如果我给亮一些暗示呢:「佐为…跟你下过第一局後,」明显感受到亮的身体有一刹那的不稳,便不敢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没关系。」挪开一些距离,看着光的双眼,难道说我跟佐为对弈过?不是都是光感应出来的棋路应手吗…
见到光似乎有些害怕不敢往下说,开始明白这应该是光的众多秘密之一,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个,於是凝视着光的双眼,语气温柔的鼓励:「我想听。」
试试看吧,我希望有更多人记得佐为:「…佐为跟你下的第一局,事实上就你的角度而言,应该是我们在棋会所相遇的第一局…当时他称赞你的每一步棋都很高明,还说感觉到你的棋艺在慢慢的觉醒。」
『当时』佐为称赞我?但是我没『见到』佐为与我对弈…
光小心翼翼地看着亮:「…你还记得,过去…每次到了尹老师家,我总是会做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吗?」说完紧紧抿着唇,神情紧张地凝视着亮。
「…你会把围棋相关的新闻、棋谱全部都摊开在一旁,还用重物压着,怕风吹走…练习过了好一阵子才会把它们收好。」光好像不打算直接告诉我,他希望我能自己想通,他现在在给我『暗示』。
「嗯……事实上…在我的新初段赛後,我与你父亲大概…总共下不超过五局吧…」认真观察亮的反应。
窗外微微透入些许光线…黑暗中四目交对…
亮在心中暗自思量…但春天的时候,光几乎每天都在我家棋室与父亲对局…
「我会为伊角收拾棋盘…那一局是佐为…留下的半局残棋…」越说越紧张:「因为我跟伊角之间…有一些…总之佐为说过想帮助伊角站起来,所以…所以…我想那时候是个机会…伊角都自己来找我了,但是佐为等不及了…佐为已经不在了,留下半局残棋…我…我为伊角收拾那局棋…事实上是想…」看着亮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最後黯淡了眼神…越说越小声:「……我只是想替佐为完成…他曾经说过想帮助伊角的遗愿…罢了…」
良久後,亮重新整顿思绪:「所以…你的最後一位亲人,同时也是你的授业恩师,藤原佐为先生。」
光用力点头。
「你春天的时候说接到消息,他将永远离你而去…最後他在五月初过世了吗?」
光迟疑着,神情懊恼。
「…」光的第一个暗示:我跟佐为对局过,但我本人不知情,我没见过佐为…
等等!酷拉皮卡也没见过从小带大光的佐为!但是光坚持自己没说谎,排除一些符合常理的逻辑,得到的结论是……光想告诉我『佐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接下来是第二个暗示:关於尹老师家的情况,怎麽看都不符合常理,而且光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却执意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他很在乎『摊开的棋周刊』。第三个暗示很简单,爸爸不是在与光对局,但是从爸爸的言谈中我知道爸爸认识佐为,也就是说『爸爸在与佐为对局』……至於第四个暗示,既然说是遗愿,那麽『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佐为已经过世了』,再加上尹老师家的暗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佐为,无法自己触摸东西』…吗。
看着光怯怯地却又抱持期待看向自己的眼神,伸手轻抚着光的头发,柔声:「光,现阶段我只归纳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佐为,无法自己触摸东西,而且已经过世了』。」昏暗光线中的对望:「…佐为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的,至少我跟酷拉皮卡都看不见,但是你看见了,是这样子吗?」
用力点头,眼神亮了起来。
「你哥哥与我爸爸都看得见?」果然光的秘密很惊天动地,难怪他守口如瓶,对了…成语,我刚刚问他成语让他联想到什麽…所以成语让光联想到佐为?
「我哥哥看得见,塔矢老师虽然看不见,但是他们能够交谈。」松一口气……至少亮接受了佐为曾经存在於我们生活四周这个事实。
亮看着光如此的小心翼翼,最後又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充满歉意:「对不起,我应该更相信你,先前害你伤心,失血过多…如果我像酷拉皮卡一样相信你就好了。」心疼地拥抱、疼惜地抚摸光的背脊:「…甚至对你发脾气,错怪了你。」
对於亮的拥抱、对自己的爱恋……心中有许多复杂的感受…最後只是轻声低语:「那是没办法的事情,酷拉皮卡一定会相信我,是因为他知道我无法撒谎。」
紧紧抱着…珍惜地挨蹭着光的身体:「『无法』?」
「…我立过很严重的誓约,虽然之前躲避敌人时真的不得已也会撒谎…其实,违背誓约也不会真的怎麽样,但这是我的坚持之一…是荣誉感也是自尊。」
「原来如此,我会记得的,记得光的坚持。」耳鬓厮磨着:「光…你困了吗?」
摇头:「想要对局吗?」我想多补偿你…至少对局…能回应着你。
「不了,跟我说说佐为的事情,为什麽提起成语会联想到佐为呢?」
「那个啊…因为佐为总是………………………………」
宁静的夜,宁静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