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附中女之後就没有交过女朋友呢？」我端着沁人心脾的啤酒回到位子上坐定，吸吮了滑落到手指上的啤酒泡沫。
杯壁沁出了水珠，我把食指用那些小水滴沾湿作为画笔，在木制的桌面画了一个爱情小伞，想填入名字时却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白痴而作罢。
「这是个人隐私。」
「啊，难道你是Gay？这样你一直不接受我就情有可原了。」
王虎以白眼作为回答，而我情不自禁继续深陷回忆的洪流里。
後来和王虎因为志向不同因此考了不同间大学，虽然都在台北，但因为我们都自己租屋在外，所以如果不是特别约出来也很难见得到面。交友圈也大不同，所以更难有交集。
大学时代死党们一个个出双入对闪死我这个孤家寡人的怨妇，但死党也不是那麽没良心，没有跟我介绍我几个好男人，只是我又该死的放不下王虎而重蹈高中时期的覆辙一一发送好人卡。
而且我知道就算尝试了结局也会是无疾而终，因为我太爱王虎了，心里早已没了位置容得下的第二个人。
姊妹淘们教我应该要来个欲擒故纵，但我却依然对王虎死心踏地，说什麽也不肯不忠贞的和别的男人调情。
她们也说过王虎根本是贱男人，利用我对他的感情，享受这种雾里看花的暧昧，却又害怕责任而不肯与我修成正果。而明明是身为受害者的我，却一直护着王虎，为他辩驳找藉口，最後她们也死了劝我的这条心，就乾脆的做我坚强的後盾与温暖的避风港。
她们说我身上唯一可取也可恨之处就是对王虎的执着，死心眼又固执不通。
在找工作那段期间，王虎执意低就自己的高学历去做一个小小的造型师助理，只因为他有兴趣，在长辈们一概不看好他的时候，我挺身而出与王虎站在同一阵线，我相信他办得到。
果不其然的王虎熬出头後成为了全球首屈一指的造型师，我还沾沾自己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成功男人背後的功臣。
我以为王虎会顿悟我是不论他功成名就抑或一事无成都坚持他到底的女人，进而接纳我的感情。
可是我们依然是该死的好朋友。
而我也没预料到自己这般支持会搞成今日聚少离多的局面，因为工作缘故王虎常常要当空中飞人在世界各地跑，而我在外商公司也被升为主管，所以久久才能相聚一次。
每次见面前我都会觉得我和王虎之间的缘分应该淡了，我也应该没有这麽爱他了，但没想到一见面後居然又能聊得尽兴，彷佛我们还是同班同桌的同学，而我对他的情感就像陈年老酒一样愈发愈浓。
「又有个客户约我出去吃饭了。」我和他提起在工作上这些层出不穷以饭局为名实则追求的手段不知道几次了，如果他对我有一点点在乎，那就应该劝我别去，但他从没阻止过我。
「动机不单纯。可是凭你的怪力，一定不会被怎样啦！」他嘻皮笑脸的拍胸保证我的安危绝对无虞，他笑得眯起了眼，却还是能依稀见到那双近似琥珀清澈的褐色瞳眸，宛如最上等的琥珀般纯粹无瑕疵，色泽由瞳孔周围呈放射状的由深入浅，最外围又被滚上一圈黑。
很难相信一个在时尚圈这种大染缸生存好一段日子的人还能有这样毫无杂质的眼神，但相较以前却多了些锐利，多了些稳重，多了些如虎般万兽之王的霸气。
「不只很帅还很年轻而且很有钱。」我信口胡诌着对方的条件，希望他能感到丝丝危机意识。
但很显然的，他并不为此感到忧心忡忡。
「那你就快去赴会，然後灌醉人家霸王硬上弓！」他弹了个响指，自以为神机妙算给我敲定了个好计画。
「白痴！你都不会有所挽留吗？」
「拜托，你再拖下去就要变成老处女了。」
听到那个关键字，理智神经好像就濒临到断裂的境界了。「我才二十八而已！」
「可是居然一次恋爱经验也没有。」他调侃着我零分的爱情考卷，却没想过自己不过也才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根本没资格说我。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罪魁祸首笑得无辜，我却看得心酸，因为今天老早就打定主意要做个了断了。
今天会不会是最後一次看到王虎呢？今天会不会是最後一次和他聊天呢？今天会不会是最後一次以王虎好朋友的身分和他相处呢？
是不是今天走过了这条名为回忆的街，明天就要回到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王虎，我八岁就认识你了，如今二十年过去了。」
我不敢把视线放在王虎身上，深怕对上那双看似无波无澜，但实则深沉的锋芒，我会无法招架的放任自己继续沦陷，在他面前，我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把脸上的情绪收得平复，但自己清楚身体的颤抖绝对没办法瞒过王虎。
「小时候觉得可以和你同桌，和你用同一块橡皮擦，偶尔嘲笑你太矮，一起回家是很幸福的事。到了国中时发现能跟你同班，下课跟你一起打打闹闹，听你说关於游泳比赛的事情就很幸福了。」
那些了无心机和慾望的儿时回忆，每每回想起来都令我莞尔，现下却感到五味杂陈而怎样也舒展不了紧蹙的眉。
「高中时却觉得能同校，偶尔在走廊上碰头，讨论哪个老师很机车，跟你告白失败却还依然能在你身边，这样已经很幸福了。」
我知道水往低处流，所以我仰起了头。
「可是现在我发觉，能和你活在同一个城市里，看着同一片天空，踩在同一颗星球上就是幸福了。」
「……你到底想说什麽？」
吸了吸鼻子，鼻音浓得再也无法隐瞒，平静的海面终将掀起惊滔骇浪。
「我想说我喜欢你二十年了。而我以为我的执着能再坚持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明白自己忍不住眼泪了，所以决定正视王虎。
「可是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