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亮所料,带领自己回东京的图卡是老板娘给的一份棋谱。
时间又拉回自己与光(佐为)初次见面的一局,在棋会所里。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决定深夜再进入围棋会所…该说是不想让太多客人看见吧…毕竟这是属於两人的回忆……
况且…最後一站还有亮的信件等着我……好期待…啦啦啦!我才不要让北岛先生看到!哼…那是亮写给我的又不是写给别人的…是说…亮会不会发现不了啊??天啊!那我怎麽办?诶!?我当初干嘛要藏得这麽隐密……真是!如果亮找不到我不就一辈子都得等那封信?知道它在那儿又不能拆…岂不闷死…
钥匙轻轻转开深夜围棋会所的大门,亮绕到柜台後,开启总电源…
光他……一路上在胡思乱想什麽?表情千变万化…大概在想我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嗯?虎次郎连碗都不在,所以市河小姐把他带回家了啊……
虎次郎会变成巨大剑齿虎…椿先生家不要紧吧…他家还有小婴儿…
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开启了总电源,亮起了玻璃装饰隔墙内的小松树盆栽。
「光,会不会太暗?」倒了两杯温开水,藉着户外透入的都市霓虹迈步过去。
「当然不会,」光揭开棋盒:「当年亮就是从这个暗影中走出来的…记得当时看到亮的那对眼睛,我跟佐为都傻了一下。」
「呵…是吗?」搁下茶杯,轻轻将光的金发往自己身上靠……柔声:「还疼的话别坐得这麽拘束,反正没外人。」昨晚…在温泉池我又把持不住…唉。
无奈而温柔的语气:「…还真敢说,快坐到对面吧,我还期待着亮写给我的信呢…」真是…不过亮被翡翠调教之後是好多了…呃…调教?这什麽用词…
「所以说这里真的是最後一站了,」不知道信件藏在哪儿…揭开盒盖:「光…本因坊战後就四处行走,虽然在青森有吃饱睡饱…但待会儿早点回家吧。」
光只是微微一笑:「还请亮君尽速觅得最後信件安放之处,敝人永感大德。」
亮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了…这回不用请你吃饭。」
「放心,我在青森吃得很饱…」
此後光不再多言,初学者的手势摆着佐为当年的应手…彷佛能体会到世隔一百多年,佐为归国後的第一局…遇见了眼前这位棋艺超群的孩子,是有多麽的欣慰与感动……
亮则是随着应手思路翻转,在如今看来有些幼稚的棋形下体会到佐为如何循循善诱,也同时回忆起了那个嘴唇微微泛着紫色的少年,褴褛的衣衫、挺直背脊。
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看来他并不是赌徒。
喀咚。
!!这并不是最好的一步…也不是最强的…他在测试我的棋力…而且是…从高处向下衡量!
十三年,我们携手共度。
还有一个十三年…两个十三年………我们将与彼此共度人生的每一道关卡。
「光,我觉得如果是光的话,一定能成为比佐为更优秀的老师。」
光只是对这评价愣了一下…随即感激一笑,继续落子…不再多言。
当光将最後一手棋摆上棋盘後,满意的笑容在十九路棋盘的辉映下,平添光彩。或许是感受到了棋路的推移,或许是感受到了两人确实的成长……毕竟十多年後同为头衔棋士的两人平日不会无事摆出相遇的第一局来覆盘。
「光?」看样子光不会自己主动告诉我答案了:「…要吃拉面吗?这时间应该还有外卖…」
光想了一会儿,决定摇摇头,不饿。
「不饿就好,一想起最初光饿坏的模样就很心疼…」偏偏自己当时只是平凡的十二岁都市孩子。
光弯眉,依旧没发出声音,只是起身到柜台边拿了计时器,走回来。
亮无奈:「如果我找不到…光难不成要逾时判负?」最後一关,我得想想…
光笑容得意,按下计时器,收拾好刚完成的棋路,悠哉地喝水。
水喝乾了、光支着头…看着在室内四处走动的亮。
点亮大灯烧了热水,温了壶茶,替亮添上…茶水热了,凉了。
熄了灯再度剩下数十年如一日的松树盆景小灯。
光开始摆起自己的本因坊战输给森下老师的那一局…
「啊啊啊!受不了了啦…亮,我直接说了好不好?」伸手想按下旁边的计时器。
「不行!」闪电一般的由柜台处奔至,即时阻止了光的『逾时判负』。
「亮要想到何年何月啊…人家想回家睡觉…都十一点了。」
「少来!平时都没看你这麽早睡!」不过光这几天比较累是真的……
察觉亮是真的很想找到时光胶囊,光想了想…
体会到光是真的有些疲倦…亮心软了下来……
「光,我们回家吧。」都过了八月一日了…其实…也…不急着今天。
用力摇头:「我…我突然很希望亮能在这次旅程找到…」
立在光身侧,弯身亲吻光的发顶:「光…给我一些提示。」
「…这…」卷着眉毛努力想:「……行礼之後初手。」不够明确吗…我怎麽觉得自己说得很直接…都差不多说出答案了。
「就这样?」这有提跟没提一样…不就是伊角说的那句话:「光…我可能还要想一阵子,光先去休息室吧,想睡的话先在小沙发上躺一会儿。」疼惜………一定是我太笨!得快点想!
光只是摇摇头,脸颊蹭着亮的肚子撒娇,环抱:「我在这儿,哪都不去。」别老走那麽远…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这还真是给我庞大的压力。」轻轻捏捏光的脸颊…拜托,别蹭我肚子…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昨晚非常克制…
而光似乎就这麽搂着不愿放手了,亮几度劝说都不管用…死命抱着。
光这是想暗示我什麽吧?撒娇也不是这样…所以应该是想暗示什麽…或者说时光胶囊就在这个座位附近?『行礼之後初手』…第一局的佐为已经不在了,对手只剩下眼前的光…所以信件在光身上?虽然说早上我们一起换衣服…但也不是没这可能性………嗯,但是我们一开始不是情人的身分,所以即使搜身应该也是口袋之类的地方…有道理,以光小心谨慎的性格很可能认为哪儿都不安全,乾脆带在身上!
「光,在你口袋里吗?」说着往光的休闲西装裤口袋摸过去:「是这边吗?」
『笨蛋塔矢亮!你!啧…』郁闷而懊恼…亮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光?」惊吓…马上缩手:「光?为什麽不让我碰……我只是想找到时光胶囊…我的对手是光…当然在光的身上了。」或许是在上衣口袋…嗯…
「………」
「光?虽然我刚刚…是用摸的…但是…光生气了?」不能摸了吗……
夜色微光下,看见亮小心翼翼的神情…光突然笑了出来:「呵…没什麽,」恢复原姿势抱紧亮的腰…蹭着:「因为难得亮昨晚很克制…我以为…亮又想…」越说越小声………我干嘛在这时候说这个?
捧起爱人的脸…认真凝视…察觉光的脸很红:「光…如果我说…我是真的想呢?」其实光的脸刚刚一直靠着我的腰腹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蹭着逐渐升高的体温,低语:「不在我身上,对局不只需要对手…四封信件无法摺在计时器内,况且我们最初也没使用计时器…」
亮跟着这样的思路一边抚摸着光的发,低语:「棋盒刚刚都看过了…所以…棋盘…」看向刚刚用来摆谱的棋盘…数十年如一日地摆放着…
数十年如一日地摆放?也就是说…平时不会无故拿起…
感受到亮的血管脉动:「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
轻轻拥着眼前二十五岁的光……亮的回忆陷入了那个龙笛鸣唱、初次为光承诺永远的秋夜……是秋夜,与现在相同的时节…
亮低声…自语:「…我想起来了……那一晚,在唱片行遇上地震…那一晚…光说…除非『塔矢』要光离开…否则绝不离开…光…还说…除了回忆之外,没什麽珍贵的东西能够回应我…」所以光的信件里面…应该是光觉得最珍贵的东西。
「很珍贵喔…是我今生最宝贝的一切…」很轻的声音:「亮呢?信很长吗?」
亮爱怜一笑,吻了吻光的唇…不含任何杂念的亲吻:「印象中写给自己的有点长,但具体忘记了……光,我想我终於明白时光胶囊的意义。」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年少的我们存封的这份心情,随着物换星移是否还保有最初的本心?年少时期善良热忱的丰富情感是否依然长存心中、少年时代珍惜备至的一切如今是否依旧珍惜?
光拥紧了亮,颇有些紧张:「一种对自我的重新检视吧。」收紧手臂:「亮要…开始了吗?」不知道亮看到那样写是否理解…我也好想知道亮写了些什麽给我…
「嗯,」爱惜地亲吻:「打开吧,期待好久…」
四封信平平整整地躺在棋盘下,上头曾演绎过无数思路与两人的成长轨迹。
两人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欢天喜地,对望着笑时有些腼腆……亮拉着光坐到地板上,这样两人才能额头贴着额头,双眼望入对方双眼……
「光…」「亮…」相视一笑……
十五岁的亮写给二十五岁的光…信不长。
光:
希望我能有足够的能力守护你接下来的十年,无论光是什麽人,也无论光身在何方;所以光不要放弃自己的希望,当你放弃自己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为你难过,也同时放弃了原本能属於你的我。
亮字
「呵呵…」光拿着手中的被棋盘熨得平整的纸张:「亮十年前就明白的道理,我一直到最近才真切明白…说起来我们俩还真是沟通不良…」光望向十年前亮写给自己的那一封:「写些什麽?我想看………」
亮笑笑……思索一阵後,语调清晰地念着:「…十五岁,希望光能快乐。十六岁…如果光还是不快乐,想跟光一起打入三大循环圈,不知道这样光会不会高兴一些…十七岁,如果光还是不快乐,带光去逛水族馆或者去旅行散心…希望光能开心…』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幼稚,顿了一下又继续:『十八岁…如果光还是不开心,或许我们可以努力一起拿下其中两个头衔…不知道这样光会不会高兴…十九岁,还是很希望光快乐起来…或许我有能力与光一起回他的草原看星星,如果光教我骑马,我想我们一起奔驰的时候光会快乐一些…二十岁…………………』
亮腼腆单纯的声音还在持续,光觉得自己的眼眶很热…
「亮…我现在很快乐喔,真的喔…」哽咽…
…亮一直都在想办法让我快乐…这一点从最初到现在从没有改变过…即使是在伤害彼此的时候…即使中途我们都迷失过,但这一刻亮与最初那位十二岁时对穷困潦倒的自己伸出援手的少年…本心如一。
为光的落泪吓了一跳…随即了然,顺着背脊安抚:「光,我…我也很快乐。」
光写给亮的信非常简单,亮拆开时紧张而期待。
因为这两封信里面是光最重要、最珍惜的东西……
「『藤原光(琥珀)』…」只有名字而已,但是当时的光写了真名。
「亮,」光将十年前自己写给自己的那封递给亮…
上面写着『塔矢亮』。
极为温柔的语调诉说着无尽爱意:「因为…塔矢亮是我最珍惜的一切,从十年前至今,对亮的感情始终如一。」
「所以…」亮看着自己手中的名字…随即明白:「所以光…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希望自己被我珍惜…吗…」希望不要被抛弃…不被我抛弃…
腼腆地点点头,亲吻了亮的额……做为回答:「或许…这…以现在的眼光看…亮觉得当时的我敷衍了…但是」话未说完便被爱人以唇封缄…
唇挪开一丁点距离,深情地紧紧搂着、单手用力捧着爱人的脸…低沉的嗓音对伴侣细诉:「…与光共度这十年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当年的光而言要对二十五岁的亮说出『请珍惜我』…那是…多麽的困难。」
当时的光…是多麽的不信任永远?却在心中深处向往着『十年』,无声呐喊……请珍惜我。
「亮…」温柔回应拥抱…微光中眼神泛着温暖的光彩…呢喃:「亮能懂我…真好。」
「光…我珍惜你,非常非常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