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在灰色地帶(完) — 30

30

「接下来趁这几十秒间的空档打热奶泡……甯?你有在听吗?」戎玄桓停下手边的动作怀疑地看着我。

此时我正拿着手机录下他泡咖啡的所有过程。

「有有有,我全录下来了。」我挥挥手敷衍他。「快继续。」我催促着。

只见他翻了个白眼後拿起一瓶鲜奶倒进量杯里。「两百五十毫升。当然每个人喜欢的比例不一样,不过少爷习惯这样。」

接着他把牛奶放进另一个容器当中,把蒸气管打开一会儿後把它放进容器中。奶泡渐渐变多,快满出来时他把蒸气管关掉。「刮掉上面粗的奶泡,那口感不好。」

我举手表示要发问,他点了点头。

「要弄掉多少?」我问。对於这种细节我非常在意。

他先愣了一会儿,然後拧眉思考。「凭感觉。」想了那麽久就给我这有跟没有一样的三个字?

「你这样不是跟没说一样!」我气愤地看着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耸肩。

「算了……」果然凡事都要靠自己,尤其男人都是那麽不中用。「接下来呢?」

「把热奶泡倒进咖啡就可以了。」他拿出咖啡机下方已装着咖啡的杯子,接着把热奶泡倒进去。「记住这个颜色。」

「什麽?」我彷佛刚神游回来,没听懂他说的。

「我无法告诉你比例,不过当咖啡和奶泡混合成这种颜色是少爷最习惯的。」他解释。

我瞪着眼前那杯淡淡棕色的液体,暗自咒骂着。喝黑咖啡不是很好吗?才不用为了一杯咖啡遮腾成这样。

「你这人做事都凭感觉的吗?」我关掉手机的录影模式,对着那杯咖啡另外再拍了一张照後走回吧台坐下。我可懒得去联想其他东西来记住那颜色。

「也不尽然。」他没否认。「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让你马上习惯少爷,有些事你得自己摸索。」说完他拿起咖啡轻啜一口,但五官随即皱了起来。「该死!忘了加糖……」他转身打开流理台上方的柜子拿出一包糖。「我习惯加一包糖。」他对我说。

「所以?」我不解地看着他。

「万一哪天你好心想帮我泡一杯时记得要加。」他翻了翻白眼说:「我讨厌苦味……」

我扬起嘴角笑了。「这算什麽男人……」

「每个人都有这方面好嘛!」他轻哼一声後走到我旁边坐下。

我瞪着他手中那杯咖啡。「我的呢?」

「你的什麽?」他装傻。

「咖啡啊!你有得喝我没有吗?」我指着咖啡问。

「都教过你了,自己泡。」

「哪有人这样的?」

「本来就是这样。」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恼羞成怒!」

「是你耍赖!」

我们两个无声地眯着眼打量对方好一会儿後我决定放弃。

「算你狠!」我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我起身走到流理台,拉开柜子拿出一个咖啡杯。

「最左边那个宝蓝色的杯子是少爷的。」他在我关上柜子前补上这麽一句,我回瞪了他一眼。

不过就泡个咖啡,又不是没去我妈开的咖啡店帮忙过,只是这种Espresso专用的咖啡机真的很麻烦。先磨咖啡粉、压咖啡粉,然後热机清洁、萃取六十毫升、打奶泡──我可以省略这个。

弄好後我从柜子拿了两包糖到了进去搅拌均匀,然後坐回小吧台。

「还不错嘛!动作挺流利的。」他称赞。

「他干嘛一定要喝Espresso?」我语带抱怨地发问。

「习惯。」他又耸肩。

「半义大利人的奇怪坚持。」我喃喃抱怨着。「我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喝即溶咖啡……」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轻声笑了出来。

「他很喜欢宝蓝色吗?」我转移话题。

「不知道。」

「不知道?」我尾音提高。

「当初我问少爷时他就是这麽告诉我的。」他低下头,轻轻晃着他那杯咖啡。

「是喔……」

「我猜是因为蓝色让他想到义大利。」他喝了一口咖啡。

「威尼斯吗?」我问。想到蓝色的话,就只有水都之称的威尼斯吧!或者地中海……总之就是水。

「不清楚,少爷从不谈过去。」他放下咖啡把双手手肘称在吧台上。

「你们不是儿时玩伴?」对於戎玄桓不知道夏弈昕的过去让我有点惊讶。

「那是十二岁以後的事。」他转头看着我回答。

「那你们是怎麽认识的?」我追问,一方面出於自己的好奇心,一方面是打探夏弈昕的底细。

对於夏弈昕我知道的很有限。二十六岁,一手创造夏阳大饭店在国内的奇蹟,比起香港毫不逊色。表面上看起来是饭店服务业最有潜力的黄金单身汉,私底下却是国内与香港势力最大的黑道集团──夏氏的接班人。与「蝶」因戎玄浩已结下梁子。一旦喝醉了就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还有媲美专业厨师的手艺、捉摸不定的个性等等。

就这样,资料少得可怜。我连夏氏的人数、武力资源、夏弈昕的权力多大都不清楚。虽然对戎玄桓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我得继续套话。

他叹了口气。「我十岁那年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从此我哥跟我变成孤儿。」他垂下眼。「我们没有亲戚,就算有他们也不愿意收留我们,最後夏杰老大在社工把我们送去孤儿院前收留了我们。」

「他要我们陪着少爷,那时少爷刚从义大利回来,非常反抗,说什麽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父亲,也不愿意接触东方文化,整天用义大利语和他吵。」

「结果我哥跟我就被强迫学了义大利语,被任命去打开少爷心房。」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来我头就痛。你绝对无法想像那种饶舌拗口的语言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所以昨天夏弈昕和戎玄浩就是用义大利语吵吗?」我想起昨天他们的「热烈欢迎」。

「对……」他无奈地笑了笑。「少爷只要一激动就会用义大利语开骂。」

「所以夏家收留你和戎玄浩,而你们就成了夏弈昕的儿时玩伴兼中文老师。」我总结。「难怪你们总是对他唯命是从。」

他垂下眼沉默了一下後开口:「我们永远无法还清夏家对我们的恩情,所以只要是少爷希望的,我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想必夏氏的其他人也都和你们一样吧!不然不会这麽尊重这南欧回来的坏小孩。」看来夏杰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大人渣,不过依旧该死!

「不管外面对我们的评价如何,我们都是团结的一家人,夏杰老大是……我们最敬重的父亲。」他薄唇微扬,露出左脸颊的小酒窝,真诚的笑容不断刺激着我的良心。

「嗯……」我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真希望他也能接受我。」

「这几年夏杰老大已经不插手少爷要收谁了,反正不管如何他始终支持自己的儿子。」他转动椅子面向我。「好了,闲话家常就到这吧!我该开始跟你讲正事了。」

他开始跟我说明。由於夏弈昕还兼任饭店的总经理,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做好秘书该做的工作,整理资料、过滤来电、提醒他行程等等的。我表示这根本就是秘书的工作夏弈昕干嘛不承认,戎玄桓只是耸耸肩,也许我的工作不只是秘书。

还有夏弈昕的一些小习惯,例如当他看着文件开始转笔时表示他正在认真考虑,还要命的话就别在这时候去打扰他。还有如果他开始揉起眉间就表示他累了,这时就要想个理由把他打发去休息间然後泡杯咖啡给他,诸如此类的。

我听着,一面把这些输入手机,虽然我知道我记得住,不过还是细心点好。

当他说得差不多後他站起来把我和他早已空了的杯子拿去洗手台冲洗放回柜子内。

「快六点了,去叫少爷起床吧!」他对我说。

「他自己难道起不来吗?」我问。一个活到二十六岁的男人起床还要人叫会不会有点夸张啊?

「少爷总是忙到很晚,他如果不在六点起来的话工作会做不完,可是人类的生理反应是很难抗拒的,所以他才要求我们去叫他。」他解释道。

「噢。」我起身跟他往夏弈昕的房间走去。

「记住,进去少爷房间前一定要先敲门。」他语重心长地看着我。「你应该没忘了上次自己闯进去後的下场吧?」

我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被拿枪指着。」还有强迫与他共枕一晚,早上起来被拖去找乌鸦,吵了一架,还弄伤了手。

「我可没那没那麽幸运。」

「不会吧?」我惊讶地抬头看他。

「疤还留着呢!」他指着自己的右手臂说。「幸好那时後少爷枪法还没那麽准,子弹只是擦过去。」

「老天……」

「所以──」他停在夏弈昕房门口。「无论如何,记得敲门。」说完他举起手敲了房门三下。「少爷,我是戎玄桓。」

「还有甯梓涵。」我补上,以免他把枪对着没报姓名的第二个人。「他真的会知道我们要进去吗?」我问。一个熟睡中的人应该听不到我们说的才对。

「大概吧。」他挑眉。「至少这样少爷才不会开枪。」

「对此我保留怀疑。」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戎玄桓不理会我,打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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