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周到来,整个校园沉浸在浓厚的圣诞气息当中,到处可以看到各科系各社团的活动宣传,贯穿连接各系所大楼的大道两旁被活动的小摊占据,每个人都卯足劲在宣传系所或是社团的活动:送礼传情的、成果发表的,五花八门的活动,即使此刻正值寒流,也丝毫打压不了学生们的热情。
门外的热闹纷杂似乎也影响不了此刻校刊社社团教室里的气氛,隔着桌子对立的两人互望着对方,不吭一声。
孙芍染此刻的脑袋是一片大大地空白,唯一的想法是,她感觉自己打视线对上的那刻起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样动弹不得,尤其是,自己现在心虚的可以。
那天情绪失控的大吃大喝、痛哭失眠打乱了赌约计画不说,更让她恐慌无措的是:她,失约了。
这个词对她的影响力之大连她自己本身都料想不到,孙芍染忽然不知道该用什麽态度表情去面对白濯桓。
他是这麽认真的去实践这个赌约,做了很多她都没想到的事,提醒叮咛的简讯此刻还在手机信件匣的最上头,一个失控,像是叠到最後一张的纸牌塔,呼地一下,吹去之前所有的努力。
所以,她很没种的逃了。每天约好的运动没去,课也几乎闪躲掉,手机响了又停好几回,直到耗尽最後一点电力;关在房间里,关在自己的回忆和歉疚里。
直到隐约觉得建立起些许抗体,觉得或许已经耗光他对自己的耐性,最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就等着她手上的稿子要交印了。
闪闪躲躲地赶到学校冲向社团教室,拉开门後面对里头的空荡,孙芍染很慢半拍的想到这种时候大家肯定是为下一次的校刊去采访取材兼玩乐了,打开包包拿出稿子放到桌上留下留言後打算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的她,突然传出的声音如同定身符一般,瞬间僵住她一切动作反应。
「学姐。」不重不轻,没有以往微微上扬的语尾,是她平常多麽希望他能这麽正常喊着自己的方式,这时候听起来却像是催命铃声一样。
缓慢的、如同赴死一般的抬起头,对上他望向自己的视线,孙芍染觉得心虚的感觉正无限放大再放大着……
迈出的步伐打破了两人对望的僵持,孙芍染愣愣地看着白濯桓摘下了眼镜,夹放在胸前的口袋後朝自己走来,注视的目光丝毫没有转移。看着他慢慢朝自己靠近,芍染下意识的就往後退,他再逼近,她又退——
「亲爱的芍染学姐我知道你在这边,我们学生会在社团大楼外有活动耶你要不要来参加……咦,你们在干嘛?」门啪哒一声拉开,未见人先闻声的这种风格,还有这种说话方式,印象中也就这麽一个人。
果不其然,门後出现的人,正是武常宿,略略晚他一些时间出现的,也是毫不意外的宓亚学妹。
看着眼下的这个场景,孙芍染深深地、深深地觉得脑袋瓜子由深处缓缓刺痛了起来……
#
讨论开会的长方桌前,诡异的位置分布如下:
拿着稿子装起认真审稿的孙芍染坐在老位子,靠内那侧正中间的位子,可以看到所有位子距离又恰到好处这是她当初选定这位子的原因,现在却让她深深痛恨起这个便利……
「学姐呀学姐学姐,理我一下嘛,刚刚你是在和小学弟作什麽啊?」
她的右手边,双手撑着脸问个不停的武常宿,追根究底的,是他方才一进门看到的场景。
「你这麽关心人家学姐跟学弟干什麽……」
回答他的始终是她左手边的温宓亚学妹。也不懂为什麽她不依照往例黏在武常宿旁边,非要中间隔着她,两人隔空应对得很欢,只是惨了她的耳朵。
不过这些比起对面那个,都不算什麽了。
即使不用抬头看也能感觉得到他从头到尾不曾更移的视线,静静地不发一语,带来的气压却是随着分秒过去增加着;虽然他低气压的原因就算不开口她也知道,但孙芍染还是不由得想他开口,总比这样好。
沉默的凌迟才是最难熬的。
疑问始终得不到正主们的回应,但光是旁观也能端详出些什麽,武常宿反应很快地把话题一转,不再追问,而是拿出了他本来前来的目的。「对了,圣诞周最後一天,也就是圣诞夜,有学生会主办的圣诞化装舞会喔!」
「你想干嘛?」
耳朵捕捉到关键字的温宓亚很紧张地站了起来,不再隔着芍染回应。
「亲爱的芍染学姐,这是学弟我第一次担纲总召的活动,你应该不会这麽狠心不来捧个人场对吧?」武常宿还是一样对於温宓亚的话不予回应,自顾自地继续着他想讲的话,芍染瞥见一旁的她在听到他开口时那从期盼转而黯淡的表情,她看得出来宓亚喜欢学弟,也看得出来学弟对她并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才会以这种态度回应。她完全懂,既然回应不来期待倒不如连希望的机会都不给的想法,只是看着宓亚这样子,还真让人有点心疼。
「我没兴趣。」
终於,孙芍染开了口,第一次回了话。
「别这样嘛学姐,如果你是担心没有伴的话,这种小问题交给学弟我来处理就好了。」听到她终於回应,武常宿精神都来了。没办法,独角戏唱久了就算自我感觉良好如他也是会有点寂寞的。打铁趁热,他立刻接话,只是在话一说完的安静,似乎少了些什麽的感觉让他有片刻的停顿。
「我真的没兴趣……」
「她会去。」
皱了皱眉,孙芍染依旧拒绝,一直沉默的白濯桓在此刻突然出声,分毫不差地跟她同时应话。
芍染忍不住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对面的他。
「真的啊!那麽学弟你要不要去?如果是担心没有伴学长帮你!宓亚刚好也没有伴可以一起去……」
听到连白濯桓都应话,武常宿笑得更灿烂了。
「不需要。」「我才不要。」
虽然武常宿有强烈想当红娘凑对的心,但捉对的对象似乎都不怎麽想领他这份情,由白濯桓和温宓亚一前一後响起的回应之强硬可以听出他们有多麽鄙视他的配对。
「这样啊,那学姐你……」非常了解再接再厉,不轻言放弃的武常宿马上右转回到芍染那儿。
「她已经有伴了。」再一次出声打断,白濯桓总算将视线放到芍染以外的人身上。「学长,我想你身为活动总召,一定没有空邀请人陪你一同参加舞会对吧,不如由你邀请温学姐会更加合适,对吧。」
白濯桓说话的语气之肯定,丝毫不留给对方疑问的余地,目光在武常宿和温宓亚身上短暂停留後又晃回趁着他注意力稍微偏移时站起身,看来明显有趁乱逃跑意图的孙芍染身上。
才刚站起来就被人逮个正着的芍染愣了一下。被这种跟雷射差不多刺人的目光逼视着,你真的很难有其他动作。这麽想着的她,非常乖且自动地坐了回去。
「我……」当红娘当到反被人逆配对的武常宿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接话好。
感觉得到温宓亚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他很清楚她很注意他会回答什麽;是想拒绝的,但是又很清楚这个选项根本不能选,难道要接受吗……
向来应对自如的武常宿很难得地头痛了。
这学弟有够没良心,怎麽反算计到他头上了!思及此,他忍不住看向那个陷自己於水火的祸首,非常哀怨。
确定她暂时没有任何动作的胆量,白濯桓淡淡撇头看了眼一直用怨妇目光瞧他的武常宿,视线交错的短暂瞬间,沟通完成。
「咳嗯,那个我忽然想到我该去巡视一下活动了先走一步学姐学弟你们慢聊掰掰再见Seeyou……」
武常宿突然站起来,一气呵成连断句都不给地说完话,伸手扯着温宓亚就往外跑,逃命似的举动不免让人好奇刚才他跟白濯桓对望时到底有什麽暗盘在底下流窜……
只是,这些似乎都不是自己现在真的该关心的——
感觉到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孙芍染只有一个念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