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鹰……如果，我离开了凌云寨，你会不会有那麽一点的……难过？」
第十六章
天空沉重得窒人，白云蒙上了灰，彷佛随时都会落下雨来，但现下南宫芷的心情却好得不能再好。
自从她向依儿坦白自己的身分後，两人从原本的无话不谈渐渐疏离、一天讲不上一句话。
然而，此刻依儿却走在南宫芷身边，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这些天，依儿想了很多，南宫姑娘当时也是情况所逼，是依儿自己会错了意……」
「可我应该先知会你──」南宫芷话还未说罢，依儿轻轻摇了摇头。
「多亏了姑娘，依儿总算能够确认虎子大哥的心意。」
咦──？这、这又关虎子什麽事了？南宫芷不解地偏头。
「当时，依儿在您身上看见了虎子大哥的身影，但依儿却不明白，自己所爱的究竟是谁。说起来……依儿还得多谢姑娘。」
「真的？」南宫芷开心地握住依儿的双手，续道：「我诚心地祝福你们。」
依儿幸福的漾起笑颜，颊边染上一抹羞红。
「送我到这就行了，接下来的路，是秘密！」南宫芷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对依儿道。
「嗯。」虽然这麽说，但依儿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南宫芷身上，直至她消失在视线内。
「在看什麽呢？」男人略微低沉的嗓音出现在身後，依儿赶忙转过身。
「没什麽。」依儿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虎子面前，轻抱住他的胳膊，「今天接获的任务是什麽？」
两人比肩走着，温馨甜蜜的身影不知足以羡煞多少人。
待两人走远後，柳杏才缓缓自树後的阴翳中走出。
她已观察许久，近日来，南宫芷总会有一段时间不见人影、也从不向任何人明说自己的去向。
望向南宫芷离开的方向，柳杏轻咧开嘴。
也许，这也是个能加以利用的契机，不是吗？
※※※
位於凌云寨中，原为主院的北方院落，在出现了前寨主离奇失踪的传闻後杳无人烟，平时除非是特意前来整理、否则完全不会有人来到此处。
两条细瘦的身影缓缓移步，在这静瑟的废院中行走着。
「姊姊，你还爱着漠鹰哥哥吗？」慢步於池畔边，柳杏霍地问道。
「嗯……」柳莹莹垂下眼睫，「但，我明白南宫姑娘在漠大哥心里的分量，所以选择让步。」
「为什麽？」柳杏停下步伐，「那女人来到寨里不过一个月，若你能够让步，这将近十年的爱又算什麽？」
「杏儿，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他的。」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不懂。」她一把推开了柳莹莹，心中的恼火显而易见，「既然你能够这麽伟大的做到退让，那为什麽是让给那女人？我也爱着漠鹰哥哥啊！」
「杏儿！」柳莹莹抿了抿唇，心痛地说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漠大哥，可感情这事勉强不得；更何况，漠大哥对南宫芷的特别，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住口──！」柳杏摀住耳朵，神情写满了复杂，「我终有一天会将南宫芷赶出凌云寨……」
「你以为这麽做能够得到什麽？不过是在加深所有人的痛苦罢了。」
「别对我说教！」怒火攻心，柳杏伸手便将柳莹莹给推入池塘中，理智一点一滴地消逝在方才的话中。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柳莹莹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识水性的她只来得及吞下一口又一口的池水，在无法及地的池中挣扎着。
「你知道吗？」柳杏静静地望着她，声调冷静得异常，彷佛对此事已策划了许久，「从小，爹、娘就只疼你……不论我多努力、做得再好，他们依然只把目光停留在你的身上。」
「为什麽他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柳莹莹的妹妹』；而不是『柳杏』？从小到大你总爱跟我争，争爹娘的疼爱、争别人的赞许、连我喜欢的男人你都要和我争……在人前你几近完美，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不、不是的……」柳莹莹痛苦地挣扎着，但力量却逐渐流失、让她感到疲惫。
「不只是你，我还要让那个南宫芷……後悔她曾踏入过凌云寨。」蹲下身，柳杏的嘴边弯起了笑意，漠然地看着柳莹莹沉入水中。
片刻後，才假意地喊了几声：「来人啊！有人溺水了，救命啊！」
叫喊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漠鹰远远便听得一清二楚，施展轻功循着声源来到了北处的屋院中。
待其他人追赶而至，只见漠鹰早已救起了柳莹莹，而情况陷入一团混乱。
「发生了什麽事？」漠鹰望向一旁掩着面低泣的柳杏，但回应他的却只有断续的抽噎声。
柳莹莹脸色苍白地躺在漠鹰的怀里，像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用力咳出了池水，张口想要说话，但那声调却飘忽不定、气若游丝。「南宫……危险……」
南宫？
「芷儿怎麽了？」漠鹰眉一拧，俯下身来欲听清。
「小心……南宫姑娘……有……」柳莹莹似乎尽了全力，话未说罢便昏了过去。
「来人！」漠鹰朝向围观的人群喊道。
「万福在。」
「将莹莹姑娘带回莹月居，让二爷替她看看。」
「是！」万福领命後，抱起柳莹莹便急忙走出了北院。
正当众人无法理出个头绪，一道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是……南宫姑娘。」
※※※
「南宫姑娘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又怎知道不可能，人心隔肚皮……况且事发到现在，她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八成是心虚。」
「可她并没有加害莹莹姑娘的动机，就算两人真如柳杏所言相处不合，也不至於──」
「你们的意思是说，杏儿的话就不可信？」
「这……」
「更何况，柳莹莹昏迷前亲口提到了南宫姑娘的名儿，这可是所有人都听着了。」
杂乱的争吵声响遍整个「莹月居」，惹得人乱上加乱。
「烦死了，想让自个儿脑袋变针包的，就再多说一点！」上官策拿起了一旁放凉的茶，话一出口果真奏效，十多张嘴在一瞬间全部闭下。
上官策性格怪异，发起火来六亲不认，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话中的可行性。虽说他全身上下看似没有半点内功底子，但这『修罗鬼医』的称号，可不是江湖人喊假的。
言下之意，靠他的毒针，他光是动两根手指你就得乖乖去见阎王了……
「总之，情况很简单。第一，是南宫芷其实心肠歹毒、善於隐瞒、大夥都给她骗得团团转。」
他坐上太师椅，喝了口茶润润喉，「其二，便是杏儿姑娘……记错了。」
短短的三个字，比起对南宫芷的假设，更显得讽刺。
「你、你什麽意思？！」被点了名的柳杏气急败坏地说道。
「字面上的意思。」眼光移向一旁的柳杏，上官策笑了笑。
小小的厅堂内登时静得连毛发掉落的声音都能分辨清楚，尴尬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够了，没事的全都出去。」冷驇的眸子扫过眼前的人群，漠鹰坐在床缘，开口便是这逐客令，「虎子，你留下。」
『望漠公子能够明白，小姐乃千金之躯，本不该与绿林一类有所牵连。在外人眼里，凌云寨十恶不赦，这时日一久，非但影响了南宫家的声誉；更影响了小姐的清誉！』
如常毓所说，是时候了，让她彻彻底底的……恨他。
人潮渐散，漠鹰才缓缓命令道：「加派人手看管此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南宫芷踏入莹月居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