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別來.無恙》 — Chapter 1 - 夏。(1)

「谢谢。」最後一个字的尾音,牵起了他的嘴角。那双黑色眼眸里,也有一抹淡淡微光在闪烁。

像是夏夜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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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是属於「开始」的一个月份,一个季节。

在新生训练的这一天,头顶上的烈日,让许多走进这所学校的新生,都忍不住纷纷拿起面纸擦汗,甚至还有人带了掌上型电风扇。一群新生就这麽一边听着四周的蝉叫声,一边朝着前方的一栋白色大楼移动,已经有不少学长姊高举牌子站在那里等候。

在场的新生,脸上都还挂着刚脱离高中的稚嫩,面对接下来要在这里展开的四年生活,表情也不太一致,但其中还是以兴奋跟期待的居多,只有少部分的新生因为刚踏进陌生环境,还有一些紧张跟不安。

而在这种参杂各种情绪的气氛中,柯晴伊反而显得比较平静,她随着几个新生,走到举着「日本语文学系」牌子的学长面前,再经由学长带领进入一间教室,这一班的新生大约有五十几位,其中男生人数,还不到女生的一半。

当所有新生都坐定位後,没多久,一位穿着西装,身材纤瘦的男子就走上讲台,接着开始自我介绍,告诉大家他是这一班的导师,也是系主任,希望未来四年,大家可以在这里开心学习,多接触新事物,还欢迎大家去他办公室找他喝酒。

「欸,你不觉得,这个主任长得很像黑社会老大吗?」

一句问话,让柯晴伊的注意力,随即从讲台上转移到左手边。坐在她身旁的一名短发女孩,正凑近她并用小小的音量与她说话,两人四目交接时,那女孩还扬起笑容。

「对啊。」柯晴伊说,并回她一个微笑。

等到台上的主任发表完後,接着便换新生自我介绍,轮到那个短发女孩时,她缓缓站了起来,却因为顿时之间被全班同学注视,不禁有些紧张,简单介绍完几句後,就快快坐了下来。

这短发女孩名叫杨佳妤,之前在基隆念书,有一点婴儿肥,右眼角还有一颗痣,那张白皙脸颊,因为刚才的紧张和害羞而染上淡淡绯红,很是可爱。等到柯晴伊也站起来自我介绍完毕後,杨佳妤才再度凑近她,轻语︰「原来你是彰化人啊,离这里很近耶。不像我,我当初就是因为想脱离我妈的魔掌,才故意选远一点的学校,这样就不必天天听她唠叨听她骂了!」

「嗯,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柯晴伊点头。

「对吧?没错吧?」杨佳妤再次扬起笑容。

当学生继续自我介绍时,柯晴伊忍不住抬起视线,往窗头外的那一大片翠绿望去,这所学校除了大,就连树木也很多,而在这样的炎炎夏日,这间教室,却因为一颗伫立在外头的多年老树,幸运获得庇护,让学生不必遭到日晒之苦。在安静的时候,还可以清楚听见风吹拂树叶的声音,些许阳光穿过树,将树叶的影子洒落在这间教室的每张课桌上,宛如沙画般不时浮动、变化。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声音,在这一刻深深触动了柯晴伊的心。

还在彰化念书的时候,柯晴伊的姊姊苡芯,就曾建议她将来可以到台北或是高雄念书,过过不一样的生活,而晴伊的考试成绩也令人满意,但柯苡芯想不到的是,妹妹最後选择的却是台中的学校,最初她以为妹妹是因为不放心她,才不肯到太远的地方去,直到後来,当她得知晴伊打算就读的那所学校的名字,她才明白妹妹为何如此选择,并且惊讶发现,这竟是妹妹多年以前就规划好的事,因此决定给予尊重,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

这所大学,是柯苡芯及柯晴伊的父母,曾经一起就读的学校。

当年,她们的母亲就在这里与父亲相遇,那时母亲还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而父亲是她系上的助教,认识三年後,他们正式开始交往,等到母亲大学一毕业,两人便结了婚,就连婚纱照,都是在这里拍摄的。

在柯晴伊的记忆里,父母亲不但没有吵过架,甚至连他们生气大吼的模样,她都没有见过,也不曾看过比他们还要更甜蜜、更幸福的夫妻。

无论过了多少年,母亲依然喜欢和女儿们聊聊从前的往事,说着她与父亲的故事,也因为天天说,姊姊苡芯不耐烦,总在听到一半时就溜走了,只有晴伊始终静静听到最後,看着母亲纤细的手指,轻轻扫过那些泛黄的照片,在夜灯下,享受着母女两人相处的时光。

母亲这辈子,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很幸福。

而她最常问晴伊的一句话,则是︰当我的女儿,你幸福吗?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也是无时无刻,都在拥抱幸福的女人。

「妈妈呢,就是在这里找到幸福的,如果晴伊喜欢的话,长大後,也可以来这里念书喔。」母亲指着一张照片,当年她与父亲在校园里的照片,眼里含笑,「希望我们晴伊也可以在这里,找到和妈妈一样的幸福。」

直到现在,柯晴伊依然记得母亲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此刻,她就站在当时爸妈相遇的这个校园里,与母亲当年相同的年纪,进入当年她所念的科系,只为了想亲眼看看母亲曾走过的路,以及看过的风景,感受她与父亲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她不晓得自己在这所学校里,会有什麽样的生活?会认识怎样的人?但只要知道母亲就在这里,她的心里就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恐惧。她会好好的为母亲,为自己,珍惜在这里的所有回忆。

这是她与母亲之间的约定。

也是她最想怀念一个人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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