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邦先生参访一事牵涉的层级不明,至少乍仑旺集团并无参与,而这是泰国首屈一指的商业集团。程以军说:「从你们交出的采访初稿看来,许多公司都没有与本国合作的计画,意味这件事在泰国贸易圈还未成熟,可能只是构想,远不到媒体报导披露的阶段。我们继续耗在曼谷,也采访不到什麽,这次企划应该喊停。」
小胖举手发问:「公司高层那边……」
「我决定的事情,」程以军说:「全部由我承担。」听了这话,大家深吸口气默默回房收拾行李。
晨光故意走在最後,到了程以军房门,见门没关,轻轻敲了敲门板,程以军过来说:「有事吗?」
「前辈,这个企划真的必须喊停,没有补救的余地吗?」想也知道程以军会受到高层责难,晨光不免替他担心。
「如果不做不实报导,就只有这条路。」程以军说:「不想赔上名誉,接受失败也是当然的结果。」
「不实报导?前辈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是被骗了。」程以军从公事包拿出一叠资料,说:「我收到这种东西,从背後支持达邦先生的政要那边送来的,这些标的都是他们预计投资的目标。他们希望我们依据书面资料做报导,不要再去采访达邦先生。」
「既然有了确切投资计画,为什麽不接受采访?曝光度提高不是正好帮他们打广告。」
「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达邦先生已不在合作圈里。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麽问题,可能是合作关系生变。在这种状况下,继续采访非常危险,而且这些投资计画都只在草拟阶段,更可能是拿来吸金的手段。要把下一期企划赌进这麽不稳定的局势,我不想。」
「我明白了,谢谢前辈。」了解程以军的顾虑,晨光再无怀疑。听从他果然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晨光不禁这麽想。
从曼谷回到台北,程以军立刻进部长办公室,向商怡报告这次误判情势导致的失误,然後马不停蹄地到十一楼作了一整天的报告。十一楼是亚洲脉动大中华区总裁办公室所在,听取程以军简报的是台湾区总经理,对於他这次交出的成果,高层当然不满意。只差没声色俱厉的炮轰,那还是看在程以军过去的丰功伟业。
「这个话题现在正热,不能趁胜追击吗?书面资料都有了,要写出报导很简单不是?」
「我无法违背自己,做这种明知会失误的报导。」
「所以,下一期的企划你打算从头开始?」
「是,我已有了腹案。」
「说来听听……」
「探讨替代能源,酒精性燃料与石油的成本控制问题。」
「好不容易炒起来的新闻,你真的要放掉?」
程以军坚决地点头,总经理陈定衔吸了口菸,淡淡地说:「好,你不做,我让别组做。」
程以军不做的报导,落到张恺手上。前者刚被炮轰过,脸色凝重地坐在办公桌赶工,後者则是意气风发地大肆宣传,再度受到重用,重回张恺风云年代指日可待。
奇的是张恺也没打算到泰国出差,第三组的进度神神秘秘,整日关在会议室也不知在讨论什麽议题。直到一个月後,张恺负责的那期出刊,大夥儿才看出端倪。
小胖拿着那期亚洲脉动,发出不齿的嘘声。晨光拿过来看,也感到难以置信。
简单来说,就是拿记者会的资料旧菜新炒,然後做了个网路意见大汇集,把网路上搜寻到的相关议题做拼贴报导,再加上几次电话专访点缀,就一切大功告成。
做得又快又省钱,比起来,程以军花了那麽多经费却中途喊停,高层着实称赞了张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