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楚楚一个人在自己租的公寓做家事。
明明是个美好的假日,她一刻也不得闲,但却也忙得乐不可支。
她洗完衣服後,起身伸个懒腰。接着走到镜子前对镜子里的自己加油打气。
她走进一家大医院。手就放在手把上,犹豫要不要进病房。最後,她在病房外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走进病房:「姊姊,我来了。」
「你不要三番两头就来啦。」姊姊皱起眉宇,嘟哝着却还是接过楚楚手中的皮蛋瘦肉粥。她是楚楚的姊姊,叫胡谨沂,大家都叫她谨谨。
「赶我走?」
「不是啦!」谨谨迫不及待打开盖子,边享用边碎念,「你也有自己很多事要忙啊!」闻言,楚楚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的看着谨谨。
「对了,上次从你包包掉出这个。」谨谨拿出一张照片。楚楚接过仔细端详,先是错愕了一下,接着又恢复先前的笑容。
「我都忘了有这张照片了。」
「真怀念啊……他们……」谨谨倚靠在床背上,阖起眼开始忆起还在村子的回忆。
「是啊。」楚楚心里一阵酸,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减少。
照片中的五个小孩,笑得好开心。那是他们玩完泥巴战之後拍的照片,每个人的脸、衣服都脏兮兮的,却开心得要命!
怀念和思念从心底直涌而上,暂时将哀伤给掩盖。目光移不开他们的笑容,是多麽的真实却又飘渺虚无,盯着照片,彷佛能听见小时候玩闹的声音……
「水果阿姨好!」
「你们今天好早啊!」水果阿姨非常和蔼可亲,总是面带微笑。
「蔡叔,你今天还是很帅耶。」楚楚对着卖菜的蔡叔比出拇指,惹得全场哄堂大笑。
「你们这些小鬼头!真是古灵精怪。」蔡叔既生气也好笑,对他们的调皮总是无奈。
小的时候,所有店家、所有邻居们都非常亲密,整个村庄弥漫着浓浓的人情味,大户小户全都像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胡楚沂当鬼啦!哈哈哈哈。」
「喂!你刚刚明明就慢出!」面对眼前笑得夸张的男孩,她不服的想替自己争一口气。
「谁管你!输了就输了,还废话这麽多。大家快逃喔~」男孩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一哄而散,留她一个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当鬼。
他是林宇晖,自称他们这群小孩中的老大,人称:大魔王,蛮横不讲理,也老是爱欺负他们,所有人总是拿他没辄。
「大屁猪,找到你啦!」楚楚跳到衣橱前,直接拨开层层衣服,看见一个女孩蜷曲在里头。
「吼,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你每次都躲这啊!」
她是唐娜,外号大屁猪。由於身材丰满圆润,是一群孩子中最容易被欺负的人,但她对於别人的嬉笑怒骂毫无情绪,反倒认为自己懂得山珍海味是件非常傲人的事。
但楚楚一直认为她长得很漂亮,只不过太肥胖导致五官都撑开,若是她愿意减肥,一定能成为大美人吧!
「欸,我知道彭乙缇躲哪!」
「唉唷~你这小贱贱!」楚楚笑着推她,两人一起走向厕所。
「彭乙缇别躲啦!我知道你躲在浴室门後面!」楚楚还没开门便对着门大叫。
「大屁猪你这家伙……!真是养老鼠咬布袋!」她打开门便对大屁猪一阵怒骂,大屁猪则是狂笑。「别笑了啦!猪叫声吵死了!」
「好了啦,现在来去找江奕凯!」
「欸,应该没人这……我们走。」乙缇故意提高音量。她们三人便原地踏步,脚步声越放越轻,一副走远了的样子,只见江奕凯从楼梯下缓缓探出头来,她们三人对望一眼後一起扑上去。
「哈哈!江奕凯,找到你啦~」她们三人压制住他,人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虽说江奕凯是个男孩,被一群女孩压着也是动弹不得,「啊~耍贱招!」
「这叫动脑筋!」楚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江奕凯只好拍拍屁股,加入失败联盟,乙缇提议分开找会比较有效率,同意的所有人比出拇指後分散寻找大魔王。
走着走着,楚楚突然想到乙缇房间窗户外有个小阳台,那是个很好躲的地方!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四处盼了盼。
「没人啊……那会在哪……」
「欸……胡楚沂……是你吗?」突然,大魔王的声音传入楚楚耳里,却不见他踪影。
「咦?大魔王?你在哪?」她左顾右盼,只看见隔壁王爷爷养的老猫在屋顶晒日光浴。
「在……下面……」楚楚往下看,便看见大魔王双手紧抓着窗边的栏杆,整个人悬吊在三层楼高的半空中。她先是吓到叫了一声,「白痴啊!有必要躲成这样吗?」她小小脑袋什麽也没想,直接伸出双手紧抓住他。
「我本来想躲墙角,谁知道踩空就掉下来了啊!」
楚楚使劲的往上拉,却还是无法将他整个人拉上来。
「欸,算了啦!你再这样会跟我一起掉下来的。反正这里才三楼,我摔下去不会死啦!」他大喊。
「白痴啊!摔下去没死也剩半条命,我不会放手的!」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拉,自己却越来越往前。
「放手!」他右手试图想扳开她的手。「不放!」她用力的拉,最後却已精疲力尽。见她人也快掉了下去,他立刻咬住她的手,她痛的立刻松手,正想再去抓住他时已来不及。
「林宇晖!」
………
伴随凄厉的惨叫,大魔王落魄的住进了医院。
林宇晖直盯的目光令她感到全身不自在,「不要会错意,我只是觉得良心过不去才会在这陪你。」楚楚起身倒水,递给他:「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啦!我可是林宇晖欸,是你们的老大欸!怎麽可能会……」他话还没说完,她用力的敲了他脚一下。
「啊──!你疯啦!」他痛苦的哀嚎。
「你不是说没事?」她无奈的盯着他,他则是低头不坑一声。「干嘛啊,都受伤了还装。痛有什麽关系,你以为你这样很帅啊?」
「喏。」他将麦克笔递给她,「喂!有没有听我说话?」她皱眉,不听人说话真的很无礼,虽然这麽做才像他。
「有啦有啦,罗唆。」他硬是将麦克笔塞到她手里,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她摸不着头绪,「干嘛啊?」
「在我石膏上签名或写下想对我说的话啊,我很难得受伤欸!」
「无聊!」楚楚专注的在他石膏上写下一句话,故意写的很下面,现在脚受伤的他根本无法弯曲脚来看。
「你写什麽?」
「等你康复就知道了。」
听大屁猪的消息指出,今晚会有流星雨,调皮的孩子们就算有伤兵,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们趁夜晚时溜出医院,往後山走去。
「大屁猪,你是看到哪则新闻说会有流星雨?」江奕凯无奈的走在最前头。
「对阿,都几点了根本就没有流星!好黑、好冷哦……」彭乙缇扶着脚受伤的大魔王,缓缓向前走。说真的,这画面很像一个小女孩在扶老爷爷过马路。
「再等一下啦!你们很没耐心欸!」大屁猪皱眉。
楚楚没理会他们吵闹,只是不停盯着天空,深怕错过流星雨。在她认真的盯着天空时,却没发现脚下有东西绊倒她。
「呜哇!」她惊叫了一声,险些站稳脚步,「呀──!」彭乙缇被她的尖叫吓到跳了起来,一下子把大魔王甩开。
「啊啊啊!」大魔王重重的摔到地上,痛苦的扶着脚。
「啊──什麽啦!後面发生什麽事了啦!」大屁猪害怕的紧紧抓着江奕凯的手臂,他被她勒的太紧,瞬间感觉手臂的血液都被强劲的力道给止住了!他痛得放声大叫,「痛──啊──!」
「喂!你们看天上!」混乱之中,楚楚还是不忘盯着天上。等所有人一起往天上看去时,天空中掉下了一颗闪亮的流星,接着两颗、三颗……
「是流星雨!好多流星!」彭乙缇高兴的捂住嘴巴,就好像是看见了世界美景,最重要的是有最亲爱的朋友们陪伴。
「许愿、快许愿!」大魔王说完,所有人便双手紧握、闭上眼低下头许愿。
楚楚在心里喃喃自语:『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她张开眼,摇摇头後换了个愿望,『我希望他们能幸福快乐。』
「你们许了什麽愿啊?」
「我想要电动!」江奕凯先举了手。
「好没情调的愿望……」
「欸,我们要不要来想个团名?」大魔王突然提议,立刻遭到楚楚的吐槽,「想什麽团名啊!你脚断了,脑袋也烧坏啦?」
「我认真的啦!不觉得有个帅气的团名很好吗?」
「嗯……调皮五人帮?」江奕凯认真沉思了许久,却得出烂答案,「怎麽可以这麽俗啊!」大屁猪皱眉。
「捣蛋五傻!五个傻瓜!」他还是不放弃,再次遭到炮轰,「……严重抄袭!」
「五连心。」楚楚伸直脚,淡淡一笑,不等大家回应,她继续接着说:「五颗爱心就代表我们各自对彼此的心意。」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爱心剪纸,一打开,共有五颗爱心相连在一起,远看就像一朵美丽的小花,「你看,这样连在一起,我们就能不分开了。」
「好酷!居然还事先准备好!」所有人不禁惊叹,也很满意这个名字和涵义。
将所有的回忆都尘封在这里头,她只能用这些办法做最後的道别,原谅她自私的决定不告而别,毕竟难分难舍的场面实在让人心疼。
疼到都不想离开了。
正在她准备走向载她远离这故乡的车子,有人她发现提着行李,觉得诡异,於是跑去通知全村的人。
「楚沂啊,你为什麽要拖着行李啊?」水果阿姨疑惑。而她则是低头沉默。
「喂,不是吧………你拿着行李是要去哪?」江奕凯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的行李。
「……」楚楚先是沉默,吞了口口水:「台北。」所有人震惊的看着她。
「怎麽会?这麽突然!……」大屁猪皱眉,一愣一愣的说。完全不敢相信她要离开这里,从小到大的家乡。
「为什麽?」此时,林宇晖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宇晖!你不是在医院?你脚受伤,还不行……」乙缇正要去扶林宇晖,却被他挡住。
「因为我有钱了,不想待在这种破烂地方了。」楚楚撇过头。
「有钱了?哪来的钱?」
「你问这麽多做什麽?你也想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上台北吗?」
「我是这种人吗?」他变脸。
「呵………」楚楚冷笑,「我能相信你吗?」
「你在说什麽……」他脸变的异常严肃,楚楚的心不禁一颤。「承诺呢?」
「我厌倦了这里和你们所有人。』她甩了甩手,不屑的看着他,「我有钱咧。可以去台北住了,有豪宅在等着我,我何必继续待在这种破烂地方?什麽有人情味的村庄,什麽承诺的,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用的!根本就是屁!」
「啪──」清澈的声响震碎了所有人的对她的爱。他用力的甩了楚楚一巴掌。彭乙缇更是吓得尖叫。
她摸着红的发烫的脸颊,垂下眼低声的笑了。
「你早就知道要走了?所以才在石膏上写下那种话?」一字一句,就像濒临瓦解的心,只要她一回头,就会立刻崩毁。
她没应他,冰冷的眼神就彷佛什麽都没听到一样,拖着行李转身走向车子。
「不要!胡楚沂,不准走!」
「楚楚!不要走!我们怎麽办啊!」
尽管所有人在背後不断哭喊、不断哀求。她还是毫不留情的走掉了。坐上车子後,她的心终於比较放松。
「小姐,您还好吗?」保镳坐在驾驶座看着後照镜中的我问。
「快走……」她终於忍不住,在车内放声大哭。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温热的眼泪不断从我的脸颊上滑落,最後我痛苦的捂着脸崩溃,痛哭失声。
<fontface="标楷体">「你早就知道要走了?所以才在石膏上写下那种话?」</font>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fontface="标楷体">『不会再见了,我的朋友们。』</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