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太小的我们根本不懂恋爱,当时候也只是单纯的喜欢对方,更何况才国小三年级,谈论那些爱与不爱,也真的还太早。不过我想青梅竹马是足够形容我们的,虽然我们的青梅竹马都不只一个人。
然而尽管有十年没联络,国小大家至少还读同一间,因此十年里起码有三年还是有交集的。并且五、六年级,我跟徐伟杰还是同班同学,也曾一起坐在隔壁桌,甚至还很幼稚的一起组装过彩虹笔。
很佩服这样的文具,明明用途就只有着色而已,却硬要在笔芯身上,装上它本来可以不用有的功能。并且小学的我们,很流行能够组装的彩虹笔,而每一种颜色的笔芯,侧边都还有能够吻合其它笔芯的卡榫,所以如果上课太无聊,我们就没事找事做的、把一支支笔芯拼起来,或许是战斗机、又或者是大卡车,反正因人而异。
但所有作品中,印象最深刻的,则是徐伟杰所拼凑出的彩虹桥。说实话,到现在我也并不清楚那座彩虹桥是怎麽完成的,因为当他拿给我看,就已经是彩虹的模样,虽然跟雨过天晴的景致有很大差别,不过那个当下,心中的温暖是美过所有风景的。
「你用了多少彩虹笔?」我问他。
「全班男生的我几乎都借来用了。」他嘿嘿笑着。
「蛤?那你还打不打算还他们阿?」我傻眼。
「嗯……可是我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了……」他搔搔头。
嗯,好吧,这天的回忆真的很美,不过徐伟杰也被骂的很惨就是,毕竟没有人晓得自己的彩虹笔根本变成标本,还是取不回来的那种,因为那座彩虹桥在他完成以後,就送给我了。
我也没贱踏他的手艺,尽管好多年过去,我仍旧把那座冒牌彩虹桥放在书桌的柜子上,偶尔还会盯着它发呆,就怕忘记曾经有个人,跟我是那麽要好。可是再要好,最终还是有距离要分隔,毕竟我们都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成长,也逐渐明白,男生跟女生,不是一直都能像哥儿们、姊妹们那般玩耍。
而六年级的体育课,那天太阳好大,每个人都拼命的拉衣服,用扇子、课本搧风,不过这些行为丝毫没让热气消散,反而愈来愈热。并且该死的,这堂课刚好要测八百公尺,因此还没到上课时间,全班就被带去操场集合、开始做操,不过不晓得怎麽回事,本来就在头晕的我,到操场後,头又变得更晕,看见同学的脸,直觉他们都在旋转,停不下来。
「祤晴,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我听见旁边有人问我。
「我还好。」克制住想吐的冲动,我勉强看着眼前转不停的脸。
「真的吗?可是你……」我伸出手拍同学的背,想微笑。
「真的没……」然後我就昏过去了。
後来发生什麽事,我全都不记得,人才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保健室床上,头还晕晕的,不过比起方才,已经好很多。想下床,脚步却还站不稳,可能保健室的阿姨听见我的动静,连忙拉开布帘,察看我的状况。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等等再去上课?」阿姨看我想离开保健室,亲切的问。
「可是今天要测八百公尺……」
「你不用担心,下次再补就可以,而且现在都要放学了,你还是等到下课前十分钟再回去吧。」
「喔……好吧。」听阿姨的话,我又乖乖躺回床上。
不知不觉间,我好像睡了太久。体育课是下午第一节,而现在都快要放学,则代表已经将近四点,心里隐隐不安,并且也有好多事情想确定,是谁送我来保健室的呢?我睡着的期间发生了什麽?又是谁很白痴的在枕头旁边留下平安福?
我把玩着刚才发现的平安福,拿起来摸一摸,又放回去,同样的动作起码做了二十遍有,等到放学时间剩下最後十分钟,阿姨才提醒我可以回教室。下午的最後一堂课为健康教育,才一进门,就看见两大张男性生殖器和女性生殖器的构造图挂在黑板上,而此时老师好像讲到精采部分,班上完全呈现两极反应,男生嘿嘿笑着,女生则露出腼腆表情。
那一段的上课内容,好像是女生长大後,胸部会发育的生理现象。反正听没几句话,放学钟声就响了,我看着坐在旁边的徐伟杰,想问他今天有什麽作业要写、或发生什麽事情,却见他扭扭捏捏,整个人就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欸,徐伟杰,今天作业……」我才一出声,他就整个身体往後仰,差点跌下去,「你干嘛……?」我纳闷。
「没、没有阿……」他赶紧拨开我的手,深怕碰到我一样。
「好吧,没事就算了,功课的事我到家再打电话问你好了。」於是我赶紧收书包,害怕赶不上放学路队。
小学时候很有趣,总要我们在教室外面等候大家一起放学。跟老师再见还有口令,类似「老师再见、小朋友再见、大家明天见」这种好记却又不失礼貌的问候语,所以理所当然的,今天也是这般放学。
等到路队散开,我们已经停在学校大门。不过国小六年级,也不用老师再牵我走到公车站牌,於是一个人离开,就要去搭车。路途没很远,只要到学校旁边的便利商店就可以,因此我也不急,散步走个五分钟,才停下来。
「梁、祤、晴!」可是远远的我却听见有人喊我,而且还很大声,我眯起眼睛想看清楚是谁,却发现徐伟杰愈跑愈快,根本迎面朝我跑来。
「停停停停停。」我也迎面喊回去,可是来不及,徐伟杰想煞车,却煞不住,直接朝我撞来。
「@#$%^&」我忘记自己骂了什麽,因为当下真的好痛,我们两个都被撞倒在地上,纠结的我,拼命揉着自己额头,而徐伟杰更惨,整个膝盖都跪在大理石上,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吼,我都叫你停了。」我死命揉着额头。
「我有停阿,可是停不下来阿……」他对着自己膝盖吹气。
「笨死了。」我巴他的头,「赶快回家擦药拉。」
「等一下。」他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我来拿我的平安福啦。」
「蛤?原来是你的喔……」我往口袋翻了翻,最後拿出平安福来,「还你。」
「阿……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低下头,有点害羞。
「没有阿,我现在很好。」我露出豪迈的笑。
「是喔……」他的腼腆依旧,却看的我不耐烦。
「你还要干嘛……?」我斜眼看他。
「就……就……你怎麽没告诉我你有穿胸罩拉……」不知怎麽的,他慌张说完後,人就逃走了。
「我干嘛跟你说……」当下莫名其妙的我,还拉开衣服,检查里面的内衣,「还有,那是内衣……不是胸罩……」不过也来不及解释,只好自言自语。
之後公车来了,我投下零钱,准备回家。途中,我不断想着刚才徐伟杰的反应,总觉得有些过头,又似乎觉得好笑,我自己都没怎麽在意,他怎麽反而这麽在意,不会他看到什麽不该看的地方吧。
下意识的我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又觉得自己也很好笑。回到家,妈妈刚好在料理晚餐,香味接续的从厨房飘出来,我赶紧到自己房间放好书包,洗个手、准备吃饭。
吃完饭,都已经晚上七点,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徐伟杰今天有什麽作业。那是个还没有手机的年纪,所以我只好乖乖的打家里电话给他,响没两声,电话那端就被阿姨接起。
「祤晴阿……最近过的怎麽样啊?」阿姨亲切的问候。
「很好阿。」
「你要找伟杰是不是?」
「嗯,对阿,我要找他问功课。」
「好,你等一下喔,我拿给他。」
「嗯,谢谢阿姨。」
等候的空档,我把联络簿拿出来,放在电话旁的茶几上,直到电话那头出声。
「喂?」
「欸,徐伟杰,今天的作业。」
「喔,你等我一下。」电话那头,我听见他蹦蹦蹦的脚步声。
「我看一下喔……今天有生字练习、造样造句、数学四题……应该就这样吧。」
「嗯嗯,好,等等……让我抄一下。」我把他说的作业全部抄上连络簿。
「欸,徐伟杰……你知不知道今天是谁送我去保健室的?」
「喔……老师送你去的阿。」
「是喔……那有发生什麽事情吗?」
「有阿,就是你下礼拜要补跑八百公尺。」他开心说着。
「噢……」我有点失落,「那我今天跟你说话干嘛像吓到一样……」
「就、就……」接着他又结巴了。
而这样的结巴,却让我了解到,原来这是他害羞的意思。不过这样的了解,却也是好多年後,我们再次见面的这天。这天我因为要赶上台报告的演说稿,而来到图书馆,左看右看,所有电脑桌都客满,本来想要再去别的地方用电脑,却看见有个人的背影好熟悉。
我走到眼熟的背影旁边,发现他睡的很香,丝毫没发觉有人在看他睡觉,也不晓得睡了多久,我已经在旁边站立五分钟,他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徐伟杰。」我点点他肩膀,但没怎麽反应的、只有全身抖一下。
「徐伟杰。」我又叫他一声,这次带着微笑。
「唉……」我叹口气,靠近他耳边,「徐伟杰!!!」噢,这次的音量大到整个图书馆的人都在看我。
「蛤?蛤?怎麽了?海啸要来了吗?」我把手中的报告资料举高。
「没有,你错了,是你的末日要来了。」虽然他才刚睡醒,虽然他还在状况外,可是我想上帝会对他解释的,就说:「你刚刚被青梅竹马杀了。」这样。
「干,很痛耶。」我相信他是下意识这麽说的。
「嗨,徐伟杰。」我露出微笑对他打招呼。
「你、你、你、你……」很好,他又结巴了。
「我怎样了我?」还是笑着,只是我的报告资料又下去了。
~~又见面的我们,是不是该约在彩虹桥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