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如此亲近的踏着同样的步伐,
曾经如此单纯的只想和彼此一起生活,
从此以後她不会再让这些感觉只剩下陌生。
梁雨荷站在梁雨青的房门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门?
刚刚明明是那麽坚定的,明明希望此时此刻她就在眼前的,
怎麽到了这个重要的时刻,她又开始退缩了呢?
雨青房间的灯还开着,看来又在用功念书了吧?
放学时自己那样拒绝了她的好意…
伸出的手,就在即将碰触到门把的那一刻,又在半空中停止了动作。
她想起了今天雨青向她伸出手时的表情,
是那样的平淡,那样的温柔,当时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如果你希望继续停在原地,什麽都不打算去弄清楚的话,那事情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突然,他的声音就这样回响在空气中。
彷佛他人就在身边一样。梁雨荷不自觉的往旁边看。
"我所认识的梁雨荷不可能这麽胆小。"
"她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珍视的事物而拼命的人。"
她还记得,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彷佛比自己还要相信自己。
对呀!那她自己究竟还在迟疑什麽呢?
她梁雨荷…从来就不是这麽优柔寡断的人吧!
雨青…一定也不想看见这样的她!
梁雨荷轻轻转动了门把,打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雨青房间的摆设还是很简单俐落,就像小时候一样,
雨荷房间的摆设总是乱七八糟的,地板上散落着杂物,
但雨青总是收拾的整整齐齐、乾乾净净;
雨荷总喜欢鲜明温暖的颜色;而雨青则是喜欢单调朴素的颜色,
雨荷总喜欢跑跑跳跳、表达自己的想法;
而雨青总喜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情绪多半也不太流露於脸上。
两个女孩明明是同一天来到这个世上,但却有着天高地远的差别。
梁雨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姐姐,她翻着的书,似乎不是教科书,
而是自两年前开始便从未更新过的相本。
她静静的看着那些相片,彷佛在回忆些什麽,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但又不是满溢着喜悦。
「对不起啊…雨荷…」雨青的眼泪一滴两滴不停地浸湿着早已泛黄的照片。
生平中唯一看过雨青哭,第一次是在爸妈的葬礼,
第二次便是这次了。
不行了,再看下去她也会哭出来的。
「雨荷…?」房内的梁雨青果然如意料中的在书堆里埋首,听见敲门声,先是面无表情的朝门口看,直到看见站在门外的人,她的眼底堆满了惊讶。
「可以打扰一下吗?」
「啊,可以、可以…」梁雨青急忙站起身,慌乱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并空出自己的座位。
梁雨荷偏着头,望着梁雨青的举动,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笑了。
"来,雨荷,这里给你坐!"
"为什麽?雨青脚不酸吗?"
"不酸啊!雨青是姊姊,要照顾妹妹。"
"不用啦,雨荷像这样坐在地板上就行了!"
「为什麽?雨青脚不酸吗?」她在地板上坐下。
梁雨青看着她,顿时怔住了。
「我像这样坐在地板上就行了。」她轻笑着说。
梁雨青似乎也想起了这段熟悉的对话,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你怎麽会来呢?」
「咦?你怎麽会这麽问?小时候我们明明天天睡在一起的。」她噘起嘴。
「…是阿,呵呵,我都忘了。」是啊…明明从前…
「看见了吗?日记…」
「嗯,看完了喔。」
梁雨青没有说话,她有些不敢听接下来妹妹会说出什麽。
会埋怨她吗?会更加的恨她吗?
「雨青的文笔还是一样好耶,我看要是我的话一天写到二十个字就要偷笑了!」咦?
「还记得吗?以前小时候老师要我们天天写的日记,都是你帮我写的!但是因为字太漂亮了,所以马上就被老师发现了,哈哈。」她还记得。
「嗯!」梁雨青有些激动地点头。这感觉…像是找回了一些什麽。
「啊,还有,看到这个我就想起来了!」梁雨荷走到她的书桌旁,随意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
「之前我都把你的参考书藏起来,记得吗?」
「嗯!」
「当时姊姊你真的很生气吧?」
「对啊,是真的很生气!」想起从前的回忆,她笑了。
-姊姊?
「…雨荷。」她有些颤抖的唤道。
「嗯?」梁雨荷若无其事的翻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本相簿。
「你刚刚叫我什麽?」
「姊姊。」她回过头,看着梁雨青。
梁雨青什麽都没说,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不停地用手擦去眼泪。
看着这样的她,梁雨荷轻轻的笑了。
「姊姊,姊姊,姊姊!」她又淘气地叫了好多遍。
然而梁雨青居然就这麽戏剧化的哭的更起劲了。
梁雨荷走近她身边。「好好笑喔,你像被我催眠一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麽痛快过,以後我就可以使唤你去倒垃圾、扫地、洗碗、放洗澡水了!」
「雨荷,我可不记得我从前让你做过这些事啊…」现在真是哭笑不得啊,梁雨青。
此刻的气氛,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是那样的没有隔阂,彷佛多年来建立的那道墙已经随着那声「姊姊」而开始崩塌,墙上的砖块正在一块一块的被抽除。
「…那麽,现在可以请姊姊闭上眼睛吗?我要施一个用了十七年都有效的魔法罗。」
「嗯。」梁雨青乖乖地阖上了双眼。
梁雨荷悄悄地靠近她身边。
然後在她的耳边说:「雨青…数到三我们就要合好。」
听见这句话,梁雨青像是全身触了电似的。
那是从小以来只要发生争吵,雨荷就会说的话,
也是那天她要她不要缠着她,而她所说出的没有得到答覆的最後一句话。
当时…她没有像平常一样转身对妹妹露出笑容,然後无奈的说原谅她。
当时…她是那样无情的把她从她的生活里驱逐。
「一…」
其实在她心里,没有什麽是无法原谅的啊?
更何况…妹妹其实从来就没有做错什麽。
不过是自己的心里失去平衡,在那某一天全面崩发,
然後所有的压力源头便全指向了从小就备受宠爱的妹妹。
从小她就是个好胜的孩子,为了赢可以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但是这样的她却没有因此而获得更多的期待,
反而那个傻傻的、迷糊的常常出错的妹妹,
却在父母的期待与关爱中成长,虽然自己也不是完全被冷落,
但是就是因为不能接受为什麽自己的付出明明比较多,
获得的居然和什麽也不做的妹妹是一样的!
「二…」
她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所有情绪,所有的不平衡都丢给了妹妹,
以为这样她就会懂,就会知道要怎麽做,知道梁雨青这个姐姐比她努力的多,
但自己只是在无形之中摆起了姊姊的架子。
自以为是大人,自以为自己的决定一定是对的,妹妹总是那样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完全没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要是自己希望的,妹妹都会尽力去做,不管是用功念书,还是跟着到寄养家庭,还是那张演唱会门票…
其实一直只会依赖别人的,一直在缠人的,都是自己啊!
这样的她,能够得到妹妹的原谅吗?
过去的时光,能不能重新来过?
「三。」
一个拥抱,随着这个字尾音的落下而紮紮实实地落在了梁雨青的身上。
此刻,那道立了数百多个日子的高墙,在一瞬间全部化成灰幻化成风,
消失在一片名为原谅的空气中。
然後,随着最後一句话的结束,
梁雨青和梁雨荷的故事也结束了。
结束的,是那份充满悔恨与误解的日子。
现在,带着谅解与包容的故事下半场,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