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周遭泰半男生都假装忙碌就是不敢直视她一眼。还懂得自惭形秽算是不错,他就不跟这些眼睛没睁亮的小毛头生气了。
才刚要上车,一个跑得气喘嘘嘘的男生叫住了她。
「什麽事情这麽着急?看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还发白哩!」她从包包里拿出面纸递给他。
拿着面纸在脸上胡乱抹ㄧ通,男孩略带腼腆地笑着,自身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交给她。「这个,就麻烦你……」他搔着头,像在思考该怎麽措词较适合。
不待男孩说完,她便伸手接下礼物,彼此像是拥有秘密般地笑着。「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答应你就是了。」
闻言,男孩简直喜出望外,忘情地拉住她的手直道谢,完全忽略她身後那尊冷冰冰的雕像。
五、四、三、二、一!时间到!他拍掉男孩的手,那厌恶的模样就像拍掉惹人厌的苍蝇一样。「话说完了吧?」他的表情不但冷淡,声音更是冷酷。
男孩被他惊人的气势骇住了,ㄧ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点头当做回答。
「很好,既然话说完了……那你还不走?想留下来等我请你吃宵夜吗?!」很客气的一句话,只是他的眼里丝毫没有笑意。
尚未从惊吓中恢复,男孩就这样乖乖听从他的话离开。
障碍物清除,他们终於顺利开车上路。
「人家又没得罪你,你刚刚的态度吓到他了。」她替男孩叫屈。
「你替他不平?你们到底是什麽关系,为什麽你这麽在乎他?」
「同学一场,你对他的态度不好,我当然不舒服。」
「同学?真的吗?我怎麽感觉不到?说不定只是你单方面把他当成同学,他的心里根本不是这麽想的。」
「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除了同学的情谊,什麽感情也不会有。」
「可是你收下他的礼物了……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对方,为了不给对方无谓的希望,你不会收下对方任何东西。可是你……刚刚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笑着收下他的礼物了。」将车子暂时停在路边,他降下车窗透透气,不然他的胸口闷到快要爆炸。
「那就代表……你也……」深呼吸一口气,他没勇气继续说下去。
「代表我也怎样?喜欢他是不是?」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叹气。她老是因为同样的事情向他解释,为的就是要安抚他浮躁不安的心情。依她的原则,为了同样的无聊事情要不断做出解释,超过三次她就放弃了,反正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说破嘴也没用。
可是对象是他,只要能安抚他浮躁不安的情绪,原则可以暂时被扔到一边。
为什麽单单就只对他特别?嗯,不知道,就是一种不想被他误会的感觉吧!可能是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好到连她的家人都对他赞誉有加,而她也确实很喜欢这份被他独宠的疼爱,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应该是吧……
双手用力扳过他的脸固定在自己面前,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说,我和他除了同学的关系以外,什麽也不是。更何况,那礼物他是要拜托我拿给羽然的,他喜欢的对象是羽然不是我,这样你听懂了吗?」
她不会用这麽严肃的态度说谎骗他,所以他相信。
「懂了。」
「懂了就好……」满意地点点头,她伸了个懒腰,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半眯着,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累了就先睡一下,到了我再叫醒你。」半个身子横越过她,低头看着已呈现打瞌睡状态的她,他将她的座位靠背放下,让她能舒服地平躺在座椅上休憩。
「好……记得,叫我哦……」透过迷蒙的双眼,她最後映入眼帘的是他多年来只对她展露的温柔笑容。
「会的,安心睡吧!」习惯性地哄着她入睡。
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他并没有照预定的到达用餐场所,因为她真的累坏了。
将车驶回家,力道极轻地将她放在床舖上,拨开散落在她额前的浏海,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棉被,他就这样坐在床沿看着她好久好久。
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嘤咛一声,她继续沉睡。而他原本停留在她脸颊的手因她的翻身而滑落到她的嘴唇。
柔软红润的樱唇在碰触着他的手指,带给他的感官难以言喻的冲击。
他漂亮的唇线勾起好看的微笑。
只是在微笑背後,掩藏着深深的悲伤。
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宽大舒敞的房间染起金辉,也为开着强劲冷气的房间添加一点暖意。
张开沉重的眼皮,费力地使目光焦距转暗为明,光线一丝一丝地流入狮子堂紫半睁的美眸里,她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更骇人的是,她正睡在别人的怀里,而那个人不巧就是昨晚答应要带她去吃宵夜的叶御岚。
「啊……你怎麽会在这里?」难以克制的尖叫声划破一室宁静。
瞧瞧狮子堂紫现在是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中,还自动自发地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亲蜜的程度叫她想跳入无尽的黑洞自杀!呜……她没脸见人了!
「你昨晚在车上睡着了,看你睡得那麽沉舍不得叫醒你,就掉头回家了。本想抱你回房间,可是你的房间锁上了,总不能放你睡客厅吧!只好让你睡我房间,本来我是想睡沙发的,不过沙发太小躺得我腰酸背痛没办法好休息,才想说稍微躺一下,怎会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叶御岚小心地试探她的反应,害怕她会因此讨厌他。「你……不会生气吧?不会把我想成色狼吧?」想拥抱她的念头是真的,只是他不认为那样就该承担色狼的罪名。
叶御岚的瞎话说得头头是道,唬得狮子堂紫一愣一愣,没察觉他真正的意图。「我没有生气啊!我们家的阿岚这麽秀色可餐,不要被别的女生占便宜就好了,色狼怎样也轮不到你当的。」一个甜甜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险些让他心跳脱序,失控吻上她微翘的红唇。
冷静,千万要冷静,这一冲动吻下去,他可能变成她生命里的拒绝往来户了。
「多谢你的信任和称赞哦,不过一个大男人被冠上秀色可餐的形容词,总是多了一点娘味,听起来怪不舒服的。」压抑情慾是种非人的折磨,叶御岚只好苦笑地放开她,翻身下床以隔开两人的距离。
顿失他温暖的怀抱,狮子堂紫心中冒出异样感,她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怎样的感觉,似乎是淡淡的……失落感?
她为啥要因为这样就感到失落?阿岚又不是她的情人,他的怀里的位置也不属於她,失落个什麽劲啊?她一定是睡昏头了,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摇摇头试着甩开这种怪异的感受,狮子堂紫下床准备梳洗,突然一个不注意被旁边的水晶灯架绊倒,她跌落在地,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喊出口,水晶灯架就这麽直直地朝她砸落。
完了,躲不掉了!狮子堂紫紧闭眼睛等待砸落的疼痛。
物品的碎裂声和一声闷哼几乎是同时响起,之後她就被紧紧抱住,预料中的痛楚并未出现,让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
而她看见的是眉间正流着血的叶御岚,那一粒粒血珠就这样顺着他的脸庞流下,汇集在他的下巴,摇摇欲坠像要滴落。
狮子堂紫吓傻了,出於本能抚摸着他的脸庞,颤抖地想擦掉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珠,只是那些血珠就像泉水一样汩汩涌出,任她怎麽擦也擦不乾净。
「怎麽办?血流好多……擦不完……我不是故意害你受伤的……我是无心的,无心的……可是你还是受伤了,伤口看起来好深……很痛对不对?都是我害的,要是我小心一点就好了……对不起……阿岚……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过度惊吓,狮子堂紫不只手,身体都瑟缩了起来,不能自主地颤抖着。
身体上的伤痛对他来说不算什麽,可是见她惊吓流泪,他的心就疼上好几倍。
「一点小伤罢了,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痛啊!」叶御岚露出她一直很喜欢的微笑来安慰她,即使此刻他的左眼已经被血淹没,可见度几乎是零。
狮子堂紫哽咽,泪水就和他的血珠一样不断滴落,他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而她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胸膛。
「医院……你要赶快去医院……我马上打电话……电话、电话……」如梦初醒,狮子堂紫慌张地拿起电话准备叫救护车,只是不听使唤的手在这紧要关头硬是连手机都握不住,掉落了好几次。
在救护车到达的这段时间,叶御岚一直不断安抚狮子堂紫的心情,只是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
「乖,别哭,我最喜欢你的笑容了。」
狮子堂紫在叶御岚进手术室前听话地给他一个微笑,然後,她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的角落瑟缩发抖,不断哭着低喊着叶御岚的名字。
对不起……阿岚……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後来医生说叶御岚其实很幸运,要是碎片再插偏一些,他的左眼就报销失明了。
拨开他为了遮掩这道伤痕而刻意修剪的发丝,呈现在狮子堂紫眼前的是一道横跨整个左眉的狭长伤痕。
伤痕不算小,至少有五公分,而且伤口很深,这个疤痕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情不自禁地碰触他的伤痕,狮子堂紫的眼泪滚出眼眶。「天啊……这麽丑陋的疤痕竟然要跟着你一辈子?!……这一切全是我造成的……我该怎麽做才能弥补?我竟然毁了你的脸……我太可恶了……」
事发过後一个月,叶御岚的伤口已经痊癒得差不多,但是那一道明显的疤痕仍是叫看的人心里不舒坦,怎麽看就是冷冰冰的。
只是他的冷静在面对狮子堂紫全化成了一摊水,柔情得可以。
「说得太夸张了,什麽毁了我的脸?没那麽严重的,你别净把责任往身上揽,那是一场意外,意外啊!你听懂了没有?!」
「我知道啊,可是……都是因为我啊!要不是我不小心踢倒灯架,而你又不是因为要保护我……你今天就不会这样了……」狮子堂紫抽噎着重述当时现场情况,以佐证这场意外全是因她而起。
唉!又来了!这不晓得是他们第几次因为这道伤痕意见纷歧了。意外之所以被叫作意外,正是因为它的发生无法预料,才让人措手不及。
可惜这麽简单的道理,这个小傻瓜却想不通啊!才会每每因为这件事一直卢他,要他多少责怪她几句,她才不会被心中满满愧疚压死。
眼前的狮子堂紫仍然不断地啜泣,她根本打心底认为自己是害叶御岚毁容的凶手,所以,关於他的那些安慰话语,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真的那麽想补偿我?」她这样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方法解决。
眼睛含着泪水,狮子堂紫哽咽地点头。
看着她因哭泣而红润的脸颊,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一阵阵不舍涨满他的心。
「那好吧,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就扯平了。」
「什麽条件?」他的疤痕是一辈子的,一个条件会不会太少了?
「我目前还没想到,先让你欠着。」这是为了不让她继续愧疚才出此下策,其实他根本不要她什麽补偿。
能够保护她,对他来说比甚麽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