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所说的话,她异常惊骇。「大汗,不!您听我解释,其实我……」
他抢白,「我都知道,你与代善只是有情,时常谈心、一起用膳,绝无不苟。」
她听了,只是哭,哭得很伤心。
「可是阿巴亥,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与代善之间并无不苟,你认为别人看不出你们之间的交往过从甚密吗?如果别人心知肚明,那麽他们心里怎麽想?而他们又是怎麽看待我这个大汗的?」
这话,问得她既愧疚又羞赧,她根本无话可以反驳。
「这些年来,我争战沙场,冷落了你我不是不知。可是,身为大汗有大汗的立场与格局,我的格局就是以国家人民为重,你既身为大妃,难道不能明白?难道不能有大妃的格局吗?」
这话,更教她无地自容。是,她没有大妃的格局,她一心一意想的只是当个小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原来,她不配当大妃,她的格局只是小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如果人生能够重新选择,她确信自己并不想成为大妃,只希望自己能是一个有丈夫儿女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人,如此,才是自己活着的一种小确幸。
「你、你可有什麽话要对我说?」见她不语,他问。
她跪着退了两步,然後俯伏在他病榻前。「是我错,是我对不起大汗。」她哭得梨花带泪,泪人儿一般更平添妩媚气息,令人看了实在不舍,更不愿意多加苛责。
他的眼角淌有一颗英雄不轻易落下的泪珠,缓道:「即便你孤单寂寞,想有情感上的依托,也不该、不该是代善。代善他,他是我的儿子,你如此做,是陷他於不孝不义。」他停了会儿,又道:「咱们满人有『收继婚』之俗,我身後,你自有可能转嫁予我辈叔伯或我的子侄辈,但那也是我身後才考虑的事情,难道你……,你就那麽心急?」
这话,更是无情幻化成了一把尖刀,将她的心捅得千疮百孔、鲜血淋璃。
「做任何事情,皆需付出代价。」他对她说。
她惊骇,跪着趴到他身旁。「莫非大汗,要我以死谢罪?」
他不回答,只说:「我不会将汗位,传给你所生的儿子。」
她一时忘了哭,急问道:「那麽汗位将传予何人,是皇太极、代善、阿敏,还是莾古尔泰?」若没了夫君,她便如同失势失去保护的普通女人一般,命运堪怜。此时,继位者便可决定她的未来。於她有利的继位者,形同可保护她的新屏障;於她无益的继位者,那前方便是──死路一条。
「我、我将把汗位传给、传给……」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汗、大汗,您要将汗位传给谁?大汗──」最後一时情急,她居然嘶吼起来。
「传、传给──」话没说完,他噎下最後一口气、闭上双眼,就此撒手人寰。
见他动也不动,她轻轻摇他,不见任何反应。她知道,他已归天。呜咽着,泪忍不住落下来,她已弄不清楚,这泪究竟是哭汗王如此撒手人寰,还是哭她一无可知的前程。最後,她终於放声哭喊:「大汗、大汗──」
天命十一年,努尔哈赤没有交代汗位传给谁,就驾崩,逝於靉福陵隆恩门鸡堡,终年六十八。
◆◇◆◇◆
努尔哈赤已逝,阿巴亥哀忧惊惧,却木然地随送他的遗体,回到盛京。一回盛京後,努尔哈赤驾崩的噩耗迅速传遍整个汗宫与诸王贝勒府邸。
宫里已速速为努尔哈赤设立灵位,安排大殓事宜。同时宫中人人身着缟衣、宫殿建物被陈置得一片素白纱幔连緜,几乎遮去了汗宫内所能看见的一片蔚蓝天空。回廊小径,人人低头肃穆,来回穿梭,或悲或泣,或惊或惧。霎时,汗宫就像一座毫无温度的华美枯殿,令人觉得不仅冷清,且更异常暗淡恐怖。
阿巴亥仍肃穆地守在努尔哈素灵前,她跪坐在地上,此时脸上已无任何泪水,只是獃着,没有什麽起伏的情绪。
阿济格、多尔衮与多铎得知消息,立刻赶至汗宫觐见阿巴亥。三位贝勒见到灵前獃着的阿巴亥,内心震动哀伤。
多尔衮上前,拉过母妃的手道:「额娘,您还好吗?」
听见多尔衮的声音,她才总算回复了知觉似的,掉下一滴眼泪来。
他不忍,将母妃紧紧拥在怀里。
阿巴亥则是恣意毫无隐讳地,在自己儿子怀中,不停抽泣。
阿济格与多铎见状,不忍卒睹,别过脸去,暗自泪垂。
母子四人哭过以後,多尔衮才缓问道:「汗父归天时,只有母妃待在身边?」
阿巴亥拭泪,点头。
「那,汗父可有说些什麽?」
阿巴亥想起努尔哈赤临终前,说了她与代善之间的事情,然而这事,她怎说得出口?因此只能低头、摇头,什麽也没说。
多铎问道:「怎麽可能?汗父难道没和您说,他将要传汗位与谁吗?」
阿巴亥一听见「汗位」二字,整个人惊惶了起来。「你们兄弟三人,永远不要提『汗位』一事。知道吗?」
阿济格不明所以,问:「为什麽?」
「如果想保命的话,就不要去想汗位之事。懂不懂?」
「可是……」阿济格嚅嗫,最後吞下想说的话,未再多言。
多尔衮道:「汗父真没提及汗位之事?就算不是我们三兄弟,也该要有人继承汗位,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哪。」
阿巴亥敛容,吸了吸鼻子道:「你汗父来不及说,就断气了。」
多尔衮轻叹。
多铎却道:「十四哥,我支持你。汗父生前最喜欢你,就算他来不及说便归天去了,我相信他属意的人选肯定是你。」
阿巴亥听多铎如是说,便大声喝斥:「我方才说了,你们三兄弟,谁也不许提汗位之事。」
三兄弟见母妃如此反应,皆有些被吓到,赶忙噤声。
◆◇◆◇◆
稍早之前四贝勒府里,皇太极与哲哲、玉儿正在用早膳。此时奴仆匆忙入内,跪在皇太极面前。
「贝勒爷,宫里来报,大汗他……」
皇太极一听此言,整个人紧张肃穆了起来。「大汗如何?」
奴仆哽咽道:「已经,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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