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超市的置物架,我终於找到妈妈平常用的酱油牌子。
刚好剩两瓶,好幸运。
「哇,干!」一个男生突然喊道,我不禁错愕。
我转过头去看他,原来他不小心把手上的番茄酱打破了,浓稠的红色酱汁缓缓漫延到我脚边,上面还黏着一块一块玻璃碎片。
「天啊……悲剧了啦!」男生孩子气的悲鸣,很好笑。
仔细一看,这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
斜边的浏海盖住眉毛,稍微遮住彷佛会释放电波的右眼;微微蹙着眉头,果然很烦恼;红嫩的双唇嘟起,看起来很幼稚……总之真的很帅,很阳光的帅。
乍看之下似曾相似,很像方才偶像剧里那位长得很像金秀贤的男生。
长这麽大,第一次深入地评论一个人,特别是男生,我被自己吓到了。
写了一张纸条,我递给他。上面写着:「你没事吧?」
他看了看,笑了笑:「没事啦,抱歉喔,我刚刚不是要骂你,也没有要骂谁的意思……骂我自己吧!哈哈哈!」
我莞尔。
「你笑起来不错看耶!」他马上喊道,接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他又尴尬地搔搔头,说:「呃,不是啦……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又笑了,这个男生好有趣。
「你不要笑了啦。」男生懊恼地皱眉,「你叫什麽名字?」
我沉默了会儿,才递给他一张写了自己名字的纸条。
「齐薇雨……你为何不想说话啊?」
我一愣,这个人为什麽这样问?
从没有陌生人问过我为什麽「不想」说话,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我天生就是个哑巴。
「喔,好吧,你不想说也差啦。」他吸吸鼻子,「我叫任天旭。」
思绪被拉回现实,我看着他。
「我叫任天旭。」他大概以为我没听清楚。
我点点头,笑了。
他也笑了。
「那……我去找人拿拖把,再见罗,薇雨。」任天旭说。
我笑一笑,到柜台结了帐,离开超市。
本来以为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再遇到那个名叫任天旭的男生。
没想到我错了。
那天,是开学後一个星期,也就是导师请完假回来的日子。
踏进班上,环顾了一下教室,霈荞还没来。坐到坐位上,我依然跟平常一样在阅读。
读得正精彩,主角终於掀开宝藏的神秘面纱时,右边传来重物落下的闷声。
「同学,这里有人坐吗?」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一时之间忘了曾经在何时何地听到这声音。
我沉浸在书本中,没有看他便直接摇摇头。
「OK,太好啦。」他粗鲁地拉开椅子,让它发出摩擦地板的吱吱声,豪迈地坐下,「本大爷就坐这罗。」
闻言,我不自觉轻笑,这个人会是个顽皮又散漫的家伙吧。
「同学,你叫什麽名字啊?」他靠过来,热情又大方地问:「感觉你的侧脸好面熟。」
我终於把脸抬起来,没料到眼前的人竟然是……
任天旭。
这是否就是缘分?我们的相遇都是缘分紧密接连着的,像丝一般紧紧缠绕着我们两个,想扯断也断不了,本来互相平行、不相交的两条线也因为缘分的捉弄悄悄的牵扯在一起。
他就是那个就是请了一个礼拜的假的同学吧。
「是你欸!齐薇雨!」他也跟我一样惊讶,他近距离地凝视我的面孔,害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心脏好像一只小鸟,想飞出笼却又卡在门前动弹不得。
「天啊,好巧喔。」他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确定我是那天在超市碰到她的齐薇雨。
我难为情地点头,颊上温温热热的,正闪着红晕。
「那我坐你旁边罗。」
我对他笑笑。
「欸,我们这样的感觉好怪喔,都是我在讲话……虽然我知道你有在听我说啦。」一个声音打断他。
「嘿,同学,你们是情侣喔?」是一个男生。
「唉哟,搞不好喔!」任天旭嘻皮笑脸地说,他的话却又害我的心跳漏了两拍,认识他真是会让我心脏衰竭,英年早逝。
「好啦,不是啦。我们刚认识。」
「什麽嘛!刚刚还害我小小失望了一下,以为还没发动追求就失败了。」男生说。
眼前的男生长得也很英俊,头发随意乱翘,右耳上别着一枚银色耳钉。虽然同样看起来是顽皮的男生,但是他跟任天旭的风格有些不一样。也许……眼前的男生又多了点斯文。
「怎样?羡慕我们感情好啊?哈哈!」
「谁羡慕你啊?拜托,你们公证了没?又不是夫妻,连交往都还没,表示我还有机会好吗?」男生又对着我说:「这位漂亮的小姐,我叫夏炎。」
任天旭假装一脸呕吐样,我则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
「哇赛,天生丽质啊!笑起来更棒!」夏炎夸张一喊,「请问小姐芳名?」
我淡笑而不语,使得对方皱了皱眉:「为什麽不告诉我?」语毕,又一脸吃惊样,「什麽?难道……」
「不是啦,她只是不想说,不是哑巴喔,绝对不是。」任天旭慌慌张张地替我解释,很好笑。
「嗤,我又还没说完,是谁说她是哑巴了啊?」夏炎瞪着任天旭,「我是想说,难道是她煞到我了,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任天旭见我我噗哧一笑松了口气说:「你不要太自恋啦!你还没那个本钱咧。」
「什麽啊?你自己又多有本钱啦?」
「欸,我本钱可丰厚了,看我俊帅的面貌和健美的身材,唉!没去当模特儿真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任天旭摊摊手,一脸惋惜。
虽然真的「有点儿」自恋,但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有偶像气质,天生的巨星风采,像颗闪闪发光的太阳一样耀眼,就如同他的名字「旭」。
霈荞和他比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同样地活泼。若任天旭是热情的太阳,霈荞反而成了俏皮的星群亦或是彩虹。
「哇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吗?当然是史上第一美男子任天旭嘛!哈哈!」
「马不知脸长!」
「啥?你说我是马?你不要命啦?」
夏炎看了眼任天旭,再看看我,说:「哼,算了,看在美女的份上,我就先饶过你。」
「嘿!本大爷还不用你饶咧!要打就来吧!哇哈哈哈!看我的动感光波!」任天旭两手向前用力一推,看起来果真有什麽强大的闪光会从胸腔喷出。
男生毕竟就是幼稚,不论老的少的,他们总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稚气。
「什麽?看我的……」
「早安。」清脆的敲门声搭配悦耳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也打断了全班的喧哗。
全班同时望着敲门的人,本来「格斗中」的两个男生也不例外,夏炎很快回过神并回到自己的座位,不过只有我淡淡瞥了眼,视线便再度低下来读书。
「各位早,我是你们未来的班导师。」一位身穿淡蓝色洋装的典雅女人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进来,「我叫林以兰。」
充满朝气的声音引发我抬起头来的冲动。
「从今天起我们将一起生活三年,所以请各位多多指教。」女人轻笑。
短暂的寂静之後,教室内爆出大笑声,一连串的问题排山倒海而来。
「老师你几岁啊?」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还有更直接的:「老师你三围多少?」
「停停停!」女子大喊,全班吓了一跳,以为老师大人要发飙了,没想到她却笑着说:「一次问那麽多问题怎麽回答啊?首先,我今年三十三岁了,不要笑,我知道我自己年纪大了;再来……我单身,但是单身也有单身的好处,千万不要同情我;最後呢,三围我没量过耶,谁要帮我量?」
大家愣了愣,最後是几个厚脸皮的男生兴奋地举着手说:「老师我帮你!」
我笑了。
我想,我会很期待高中生活吧。
很期待、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