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家教夢│舊作】玉環 — 23、十年

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刚换上一位粉紫发色冷艳姊姊所提供的乾净裤子,面有难色的寒露此时垂低着雪白头颅,根本不敢与面前奶油色大眼的视线对上。

心中被羞愧压得快窒息,寒露一想到在混乱的厕所中见到显然刚睡醒的童年玩伴,慌张的金绿眸与他那双含着吃惊却复杂的大眼对上,她的心就没由来的一阵狼狈,螓首更是快贴在胸前了。

想到说不定童年的友谊就在她的手中毁之一旦,那双金中带翠绿的猫眸就蕴出了层雾气。

这些……是她应得的吗?因为她无视当时心中的异样,本来可以忆起他的,却被她自己硬生生打断,让她亲手毁灭被岁月摧残後那有些淡化的友谊。

贝齿咬紧下唇,舌尖尝到了些腥味,她不敢抬头,她没有勇气再次见到那双澄净的眼眸,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所造成的事实。

她该怎麽办?

瞅着除了在厕所对看一眼之後便不再抬头,且改变很多的童年玩伴,阿纲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毕竟回忆中的玩伴竟然是跟黑曜有很大的关系,而且,双方还对打过。

而且,自从里包恩那些人来之後,客厅便没有如此安静过,而沉静的空气彷佛感应到彼此复杂的情绪,显得更加沉重如石。

该怎麽办?曾经的朋友、前一个月的敌人、现在的熟悉却陌生的人……变化得太多,让他不知道该如此面对眼前这位少女。

该指责她为何不顾以往的交情就攻击他吗?还是质问她并盛所有发生的事是不是与她有关?还是问她为何忘记彼此共同的回忆?

他一直都没有把她给忘了,床头上两人童年的合照,那个满脸药膏、米白鬈发和一双总会带着丰富情感眼眸的女孩,一直是他的倾诉对象。当他被人骂了废材,他会低声告诉她;当他喜欢上京子的时候,他也只敢跟她说而已;当他的生活开始因为里包恩起了大变化後,他也是跟她抱怨、倾诉……

很复杂的心情,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但,他也很自责,毕竟,自己也没有认出来对方,怎麽能怪她没认出他,而且他不知道她竟然遭遇到被人实验的下场……他竟然甚麽都不知道……

以往那个总是笑着、表情丰富的女孩,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变成这副陌生的模样了……

在童年的时候,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是合得来的朋友,现在呢?如今经过黑曜一战,他不知道她,她应该也不知道他,两人宛若陌生人,各为各的目的而敌对,然而他打败了骸他们之後,他感受到她当时的愤怒和不置信……

长大之後,大家各有自己的交友圈,这点他明白,纵使再怎麽样的人,一定都会有朋友的;像他在并盛、在里包恩来之後,交到了许多朋友,而她自然也会交上了朋友,虽然他没想到那群人是六道骸等人。

然而,种种原因、种种的不知情之下,她攻击了他,他无视了她,在彼此都伤害对方的情况下──

他们,还可以当朋友吗?

眨眨眼,不过一会白黑相交的身影突然从他眼底掠过,他还来不及反应,一抹红也撩过他的视线,随即吵杂的声响一举打破了沉得令人难受的客厅。

「嘿嘿嘿──糖果是蓝波大人的!咿哈哈哈哈!」边说还边将手中的糖果包装给拆掉,扬着欠扁笑容的蓝波将全部的糖果丢入咧得大大的嘴里,心满意足地含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眸弯成弦月,闪得令人很讨厌。

「不可原谅!」身着绦红唐装的高额辫子女孩,说着有些不太标准的日语,因为视力关系而眯着维持视线,她身手矫捷地往蓝波那醒目的爆炸头踢去。谁叫蓝波抢走她的糖果。

阿纲连忙起身,「你们两个──」话来没说完,一平就踢中了蓝波的後脑,而蓝波因力道而将口中部份的糖果都给喷了出来,他趴在地上,而紫色的手榴弹也从卷得可以的爆炸头中滚了出来。

脸色丕变,看着不知道为何没有拴保险的手榴弹滚至了沙发旁,顾不得还未明确的友谊,他对着端坐於沙发上低着首的少女大喊:「小露!快闪开!」

闻言,寒露错愕地抬起头,却惊见脚边的手榴弹,同样顾不得自己方才还在那边忧郁,她二话不说拿起,然後惊险地朝着摒开的落地窗外丢出去,然後手榴弹也在空中爆裂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也放出了刺鼻的黑烟。

「蓝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阿纲上前对着坐在地上还在那边喊要忍耐的蓝波,责备道。

拼命摇头,「呜呜──我甚麽都不知道……要、忍、耐……」逃避似地,蓝波边哭边将刚刚才使用过的火箭筒拿了出来,然後站起,无视阿纲和一平的阻止小步奔跑着,却不小心一个踉跄,本来就抱不住的火箭筒就像变了心的女人一去不回,飞往啐念着还好只是有惊无险之类的寒露。

「小露!」

「欸、啊啊啊啊──」

一阵粉色烟雾笼罩着她的身影,阿纲目瞪口呆地望着烟雾中的身形逐渐改变,然後不知所措地缓缓退後了好几步,慌张的开始胡思乱想。

不、不会吧……被十年後火箭筒射到,出现的不就是十年後的小露吗?那那、那该怎麽办?心结都还没解开,说不定在十年後早就不是朋友了,那他该怎麽办?

眼看烟雾的消逝,他也越来越慌张,紧握的手不停的冒汗。

「蓝、蓝波大人甚麽都、都没做!」终於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见苗头不对,蓝波马上夹着尾巴逃离现场。

被稚嫩的声音拉回神,「蓝波!」瞅着一溜烟就不见影的门口,阿纲两三步跑过去,得到的是空无一人的长廊,而後无奈地皱眉。「真是的……」

「一平去追蓝波,不用担心。」随後出来的一平乖巧地鞠了躬,然後跳上楼梯,不过一会就听见二楼传来蓝波所制造出来的吵杂声。

唉,小孩子真好……根本就不用担忧甚麽……等等,不对!现在不是在想这个问题了,而是眼前──

「哇啊啊啊啊──别打了!我甚麽事都没做啊!是她们自己跑过来跟我睡的!我甚麽都不知道啊啊啊啊──呜呜呜,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杀人啊!」过份凄厉的惨叫声在逐渐淡去的烟雾中传至阿纲的耳底,让阿纲不禁一愣。

烟雾也逝去,顶着些微凌乱的米白鬈发,一身棉质镶荷叶边的睡衣也好像被甚麽利器给划到有些破裂,女子倍感惊慌地趴在沙发上不停颤抖,彷佛遇到甚麽命案现场还是世界大战。

呃……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挑动眉,阿纲瞠目结舌地瞅着正哭号的女子,不太敢确定地发出声:「……小露?」照理说应该是吧,只不过……

女子颤抖的身子一顿,然後颤巍巍地转过首,柔美白嫩的面上尽是狼狈,那双金黄中璀璨的碎绿在泪水的滋润下更加明亮,而也因为哭得太过头,她的上勾的猫谋有些红肿,「阿纲──」二话不说,她像是见到光明扑了过去,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似被虐待。

被突如其来的女人拥抱,从来没有跟女性亲密接触的阿纲,顿时不知所措地手忙脚乱,清秀的面容也浮上了许朵绯云,「咿咿咿咿──等、等等你──」过了一会,他连忙想要将彷佛溺水死抱着他不放的女子推开,但却怎麽推都推不开。

啊啊啊啊啊啊──怎麽会这样?!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该怎麽办?!

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的阿纲开始想着他所熟识的人看到这幕的话,会有甚麽反应。天啊!不要啊!他不想被误会啊!

「哇呜呜呜呜──阿纲、你赶快管教管教你手下那群毫无人性、兽性大发的野兽!他们好恐怖啊!火箭炸药、时雨金时、浮萍拐、三叉戟、电击、极限太阳都往我这边打,你说这有没有道理?!

我只不过睡醒发现身旁有四个女人,才想到她们是因为要做东西做太晚才在我那边睡的,哪知我还没叫醒她们,门房就被打开,然後我就被追杀了啊!然後逃命逃到一半,不小心将蓝波的糖果给撞倒在地、将小花特地做给笹川大哥的早餐给撞翻,然後他们两个也追杀我啊啊啊啊──」

一口气霹雳啪啦的一串说下来,含着鼻音的抱怨速度快得让阿纲差点听不清楚她在说甚麽,且话句中偶尔带着他听不懂的外语单字,不过那些话语他好像在狱寺身上听过,可见……应该不是怎麽好听的话。

「阿纲!管管那些有异性没人性、有喜好没同理心的野兽们啊!我快受不了他们那种几近病态的神经质了啊!」可能太过歇斯里底,女子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抱怨的对象小了一大号。

其实你也差不多了吧……

「啊啊、你你冷静点──」话虽如此,但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甚麽,顶多知道里头包括着他知道的熟人,但……

──甚麽是说在他的手下啊!

此惊天地泣鬼神的骚动惊扰了正在煮饭的奈奈,她带着一贯的微笑,有些疑惑地从厨房探出头,「啊啦、阿纲发生了甚麽事了?」

像是被雷劈到,阿纲差点跳起来,惊慌失措地大喊:「没、没甚麽!甚麽事都没有!」睁眼说瞎话,这件事情他不知道做多少次了。

「是这样的吗?」望着儿子有些僵硬的背影,和儿子腰上的纤细双臂,奈奈笑眯起眼,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对对对对!」紧张到感觉心悬在空中,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要是被知道的话……

想到这里就头皮发麻的阿纲,抽动着眉在心底惨叫。

眸光一转,奈奈笑着没说甚麽就转身继续忙着煎蛋;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阿纲松了口气,正要伸手拉开抱着他的女子,耳边却传平坦无起伏的稚嫩嗓音。

「阿纲,身为首领,应该要好好解决家族成员的烦恼才是。」从沙发上的青绿小抱枕挪动了下,接者,青绿抱枕蓦地站立起,然後慢慢转身面对着一脸囧样的阿纲,一双黑得似无底洞的眼眸,紧紧锁着他。

「呜啊啊啊啊──里包恩!你怎麽在那里?!而且干麻装成那副麽样啊!」扯开嗓音,阿纲努力从怨气冲天女子的封锁中伸出手,怒指COS抱枕一脸面无表情的婴儿,「还有,小露怎麽可能是黑手党甚麽的成员啊!」

里包恩依然面无表情,「为甚麽不可能?」末了,手莫明举起不支藏在哪的爱枪,冰凉的枪口抵着自家学生的脑袋,然後继续说:「更何况,你也看过她的身手,那种训练出来的动作就表示着她本身就是个黑手党,对吧?寒露。」将话锋转到情绪显然平稳,且松开抱着阿纲的双手的女子身上。

终於回过神,红肿的猫眸将视线调到与印象中矮上好几倍的里包恩,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她心有余悸地伸出微颤抖的指头指着他,不确定地道:「里……包恩?」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身型好像有些──不、很大的差距,但……那种语气的调子和那双黑得令人发寒和诡异艳色的眼,完完全全符合大魔王应有的条件,难道……真的是里包恩?!该死!该不会这就是蓝波口中的──十年前?!也就是说……她刚刚抱的是──十年前的阿纲?

石化地转过首,瞄了熟悉的惊讶表情──嗯,完全符合──只不过,身高好像差了很了一大截……

「天啊!祢怎麽可以这样对待我!」才停工几秒的泪又开始狂飙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炸到了十年前,虽然暂时逃脱了被守护者大力追杀的命运,但这里有里包恩也没多好啊!

眉连挑都没挑,似乎已经知道她在心里想甚麽,里包恩将令人发寒的枪口转而对准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怎麽经过十年的洗礼还是如此窝囊?嗯,近朱者赤,想必蠢纲在未来也一样吧?得再好好训练一番了。」平淡地道出令他们两个风云变色的话。

「呜呜、里包恩不要这样啊呜呜……阿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啊!不管是甚麽时候,是黑曜战时、指环战还是以後,我都要对你说抱歉啊!」管他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後,先道歉就对了。

没待阿纲反应,反倒是里包恩的黑瞳一凝,「寒露,话再说清楚点。」语气似乎比以往还要沉了些。

瑟缩了一下,她含泪默默移动身躯,想要远离他,「就是──」蓦地烟雾从脚下冒出,短时间就笼罩住她全身,话也彷佛因烟雾而产生的透明墙给阻挡了。

──五分钟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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