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来不及啊啊啊啊──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寒露非常不雅地躺在出奇洁白的地板上,精致的小脸因为最近几个月的训练多了几道细小的伤痕和青青紫紫的瘀青,而且还有泪水和鼻水在上头纵横肆虐。若不是倚在墙上的大人们各个手上都拿着医药箱,或许会被认为是家暴吧。
「这样不行的哟,寒露。」
身为舅舅、雨之守护者兼动手者的谷雨,一脸好笑地望着泪水鼻水双管齐下的寒露说着。
……这次又哪里不行了?
寒露用可怜兮兮的猫眸瞅着除了出任务的晴守和雾守的其他在场的三位守护者,泪水在猫眸里打转可怜的模样,任谁都抵抗不了──当然,除了铁了心要训练她的守护者们。
闷笑闷得快要岔气的岚守摆摆手,故作一脸严肃地说:「站起来,不要一直躺在地上。」
猫眸的视线再飘啊飘,却见每位守护者都不开口为她说话──虽然重来都没有为她说过话──於是寒露再次含泪慢吞吞地站起来面对不知道第几次的训练。
站就站嘛……还有,岚守你在说话时,可不可以擦一下你眼角那可疑的泪光?
寒露在心里委屈地嗫嚅着,脚步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缓慢退後。
「……寒露,你做甚麽一直後退?这样我可是要加重训练的喔!」谷雨蓦然出声,吓得寒露连忙站直,心虚地搔着米色鬈发乾笑着。
呜呜……她就知道自从那次迷路後,她的日子就前途无光了!
自从那日饭局之後,她就过着与那个她要叫他叔叔的XANXUS玩你追我跑的戏码,除此之外,还要被不知道甚麽时候达成协议的舅舅和其他守护者们拖去训练,说甚麽她太弱小了容易被人捉走诸如此类的话,训练期限就是让他们满意为止。
呐,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只、不只喔。
睡觉时还要常常睁大眼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偷袭,说甚麽是为了训练她的警觉度甚麽的。
而偷袭的人十分广泛,有时是男的、有时是女的,甚至是他们亲自动手;总之不管是甚麽人,他们手上定都会拿着装满冰水的桶子,若见她没从床上起来必定会泼下那桶水,让她从床上弹起来惊叫,才会满意地离去。
初起,她常常被泼醒(实则是被冷醒的),就再也睡不着了,然後就瞪着那被遗留下的水桶至天明;但经过两个月非人般的恐怖训练,她终於可以不用再被泼醒才发觉有人来,而是只要有人开门或开窗她就醒来了,而且令她高兴的是──发觉後,可以再次陷入大床里睡去。
终於不用再挂着熊猫眼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不过,这只是完成夜晚的训练而已。早日的训练根本没完没了,六位守护者轮番上阵,其恐怖程度让她每次都眼泪鼻水双管齐下、浑身伤痕累累,然後趴在地上装死,虽然又被不同方式被逼起来继续训练。
然每次受不了翘掉时,不见他们来找人,倒是那个拿着双枪的XANXUS就会出现追着她跑,让她边哭丧着脸边逃命。
她强烈怀疑,他们都串通好了。
「寒露,还发呆?」
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反射性地,她抬眸瞅着声音的主人,正要张口反驳时,痛觉马上从头顶上蔓延开,因哭过而通红的猫眸又开始溢出了水。
「又打我……」方才消失的晕红又出现在白玉般的琼鼻上,寒露万分委屈的含泪嗫嚅着。
「谁叫你不专心呢?要是被敌对的家族发现,你这边早就中弹了。」修长的手指比着寒露的左胸,谷雨的墨水眸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纵使多麽不喜欢训练,但知道他们本意是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寒露还是乖乖点头,说声知道了回应谷雨的话。
唔……好像是先跟对方对看的吧?然後在用手中的武器……武器……?
等一下!武器不见了!
猫眸再次爆凸,眼看舅舅迅速朝她这边前进,她还来不及张嘴喊暂停,就这麽被自家舅舅给扣住了纤臂,雪足悬了空,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後咚的一声,她被硬生生地摔至地板上。
好痛……五脏六腑好像被震了一回,痛死了!
她怎麽觉得她好像看到一道曙光在她面前,她还看到爸爸和妈妈正扬着笑容在跟她招手了。
呜呜……这难道就是英年早逝吗?
猫眸泛着漩涡的寒露躺在地板上,动也不动的胡思乱想。
谷雨见状,先是失笑,再将寒露从地上拉起来。
「看在你锲而不舍站起来五十六次的份上,今天就先练到这边吧!」看着寒露的猫眸从漩涡到痛哭流涕的模样,谷雨的笑容似乎又大了些,轻拍她的螓首以示奖励。
「谢、谢谢……」呜呜……舅舅你人真好!
接过身旁雷守递来的手帕,寒露毫无优雅可言的用力擤了鼻涕。
「那我要去解决首领给的任务了,云接下来交给你啦。」谷雨扬起灿烂的笑容,但浑身却散发着浓浓的黑气。
呵呵,怎麽可能那麽好过呢?寒露你太小看我了。
甚、麽?!
因前半句破涕为笑的寒露,背景还飘着七彩的泡泡,但一听到後半句,笑容慢慢地龟裂,背景完全石化,还降下了黑幕和一缕缕诡谲的怨气。
猫眸含着的哀怨神情,幽幽地瞅着跟其他守护者告别的自家舅舅的背影,专注得要把他的背给烧出两颗洞似的。
门被打开,又被阖起。
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後,寒露像颗泄气的皮球般软软地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逐步向自己前来的高傲云守。
「呜呜……人家要休息啦!」
眉一挑,云守难得扬起浅笑,拿起惯用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回决:「不准。」
冷汗慢慢从皮肤溢出,寒露一面僵着笑一面从地上爬起慢慢後退,猫眸谄媚地弯成了上弦月。
「云守,拜托──啊啊啊啊啊啊──」谄媚还没谄完的寒露,眼见手术刀已经眨着死神的冷眼来到面前,猫眸霎时又爆凸,马上转身抱头一面扯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一面拼了老命跑。
但凶器却如影随形,紧紧追着不放,身心俱疲的寒露再次飙泪,拖着已经残到不行的双腿,拚命的跑,彷佛後头有凶神恶煞的黑白无常在索命。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扬着浅笑的云守不改慢条斯理的步调,继续朝着寒露逃跑的方向走去,而手上的薄若蝉翼的手术刀却以诡异的路径快速射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寒露。
奔跑着的寒露因视线被泪水所模糊,一个不慎被还自己的脚给绊倒了,双手来不及反应来支撑,整个人正式与地板展开第五十七次的亲密接触。
好、痛……
身心受到极大的创伤的寒露颤巍巍地抬起头,恰好看到眼前那面白墙上已经被插上了十几只的手术刀在上头,把柄还因残余的力道在摇晃着。
啊咧……,这是要把她置於死地是不是?
咽了口唾液,寒露可不敢趴在地上与地板培养感情,立刻爬起来,不理会关节的擦伤带来的疼痛,只是埋头的跑着,朝着另外两位守护者站的方向。
岚守和雷守的谈话骤然停止,只是望着被欺负得很可怜的寒露痛哭流涕地朝着他们跑来,後头还跟着因光线而闪亮得刺眼的凶器。
糟糕了……
「寒露!换边、换边!」
「现在讲有甚麽用?跑了啊!」
「呜呜呜呜──救命啊啊啊啊啊──」
「……。」
此时,呈现了很奇妙的画面。
两个拿着医药箱的大人身後追着满身是伤的小女孩,小女孩身後是闪亮过头的凶器,再来才是像是在树道中漫步的男人。
这是难得回来一次的门外顾问才刚踏进训练室所见到的画面。
「家光叔叔……,我想要离家。」
涂着五颜六色药膏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小脸难得认真的凝起来,猫眸虽然还是通红夹着血丝,但也同样认真地望着过来探视她的泽田家光。
──虽然所说出的话真的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粗操的大掌轻拍着寒露纤弱的双肩,家光扬起一贯的笑容,「寒露知道他们训练你的目的,但又不想被逼得太紧是吧?」
躺在床上休息的寒露连忙点点头,方才认真的模样早就消散,取代的是被了解的激动。
还是家光叔叔了解我!
万分感动的寒露本来想来拭一下又溢出的泪水,但想到脸上的辉煌战绩,就此罢手,还努力把眼泪抑制住,免得本来就七彩的小脸会更加像小丑。
「不过,没关系!既然寒露不想让他们训练,就让我帮你吧!不用客气的!」大大比出了拇指,家光的笑容似乎又灿烂了许多。
咦咦咦?他说甚麽?
疑惑地睁大闪着泪光的猫眸,寒露望着开始滔滔不绝的家光。
「……放心,不但有我的教导,连巴吉尔也会协助你尽快学习喔!」
等、等一下,她是想说不用再训练她了……
寒露想要出声阻止,但总是被中断。
刚洗完澡又开始流出了冷汗,寒露叹了口气,一副视死如归地仰望房间的天花板,似乎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反正再挣扎也没有用了……
不如换个角度想,至少家光叔叔的训练应该会比他们的恐怖训练还要好吧!有这点,她或许可以放心自己不用再被训练得如此凄惨。
她不知道他们训练她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迷路而误闯他人房间而差点惨遭溺毙的命运,随後又被追杀的关系,又或者是这个世界过於复杂,需要自保的功力才能活下,或者更多更多。
但她知道,他们在训练中有时看着她,瞳孔中的映照不是她这个年幼的小孩,而是那个纤细柔美的黑发女子。
他们看到的是妈妈,不是寒露这个小孩。
将自己的身子放松,任其陷入身後柔软的枕头,寒露抿唇一面聆听着一面想着。
虽然他们总说不要像妈妈,但在训练中,她总是看到他们无意中将妈妈作为训练她的目标。
很矛盾。
或许,他们总是在怀念妈妈,忘不了妈妈,所以希望在她身上看到一点妈妈的影子吧?也或许,他们真的、真的很希望妈妈能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吧?哪怕是一点时间而已。
不过,很神奇的是,她并不会感到不平,她只感受到他们对她极高的期待,或许妈妈以前得到很高的评价吧!
唔……可是期待太高似乎──不,是根本不太好。
面色愈想愈扭曲,想起了训练时不太好的回忆,寒露的身子受凉般地颤抖了一下。
还、还是不要再想下去好了……
大家或许不知道,当训练室中的云式训练还没完结就马上展开好几场的训练,也就是说,不知道甚麽时候,变成寒露一次就要躲过好几种攻击,一下子比平常还要凄惨好几倍的训练,可让寒露大喊吃不消呢。
结果可想而知,纵使守护者们已经手下留情了,但寒露还是趴在地上正式宣告阵亡。
猫眸望着从训练说到自己在日本的妻儿而异常激动的家光,寒露彷佛看到他身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很耀眼。
不过,也太过耀眼了。
僵着笑,望着愈说愈激动的家光,寒露的冷汗缓缓从额上滑落。
「……对了!寒露,你不是会日文吗?」
突地,家光的话锋一转,让寒露差点来不及反应。
「啊、会啊!」奇怪,话题怎麽会转到这边来了……
「那要不要去日本放松放松一下心情啊?我可很想让你跟奈奈和阿纲认识认识呢!奈奈跟阿纲一定很喜欢你的!」家光笑得极为爽朗,像是寒露一定会跟他去似的。
不过事实的确是如此。
彷佛听到天籁,选择性只听到前半段的寒露马上咧开灿烂如骄阳的笑容,令人炫目不已;但是配上此时青青紫紫布满药膏的脸蛋,真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悚味道。寒露并不理会,很用力的颔首,大大的应诺了一声。
「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