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想网罗长空?」两人回到殿後的旁厅,昂非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陛下缺人缺的头痛,难得看到一个合用的,不拐回去怎麽行。」多一个垫背的帮忙顶着,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正大光明偷懒点。「还是…昂非你想用他?」他突然想起这个可能,若是昂非要登基为王的话,在现成的人才中选左右手,最适任者非尹长空莫属。
「我若当白王,你会留下来帮我吗?」御昂非笑而反问,答案早在心中。
「不会。」轻柔的回答,是不希望伤到他。
澄远拨开昂非掩盖的发丝,底下的灰白一日增过一日,让自己越来越不好受,自己好似无论怎麽做都会叫他担心、叫他忧虑…
「两个理由。第一,虽然我不愚忠,并不坚守忠臣不侍二主那套,但我不想背叛昊悍。」陛下对他很好,很信任也很看重自己,他不想让他失望。
细而平滑的指腹悄悄从额际滑落,至昂非飞扬的挺眉,高耸的鼻梁,自然饱满的丰唇,这副五官组成的美画,眼睛就是灵魂,透露着丝丝扣扣似海深情,弥漫至四周,就成了刻骨眷恋的温柔…
「第二呢…」继续问,湛蓝里尽是海澜般的笑意。
「理由之二是─-我不想跟你变成君臣关系…」略显刻薄的薄唇亲昵的贴上他的,轻轻柔柔的,风吹棉絮一样的吻,不激情、不冲动,感觉就像轻微触电般,从嘴间向全身发麻…
「…我也没法想像你叫我陛下的样子。」这麽一说,两人无可避免的开始模拟那个画面────严肃的御昂非身穿龙袍、头戴金冠,一本正经的听着底下身为臣子的司澄远凯凯论述国家大事,不时穿插一句”司卿家,朕深感…”。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想像,不禁噗一声吃吃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那麽昂非你要怎麽处置白国?找个雷家的谁继位吗?」玩笑开够,笑也笑够了,还是要回来正题的,他揉揉自己笑得发酸的双颊问道。
「不了,与其让一个不知本性、无所制衡的远房皇亲作主,还不如交给昊悍管理吧,对百姓来说,是不是姓雷的人当家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个当家的人能不能勤政爱民,带给百姓富足的生活。昊悍的话,我很放心,更何况还有小远你辅助他。」
他毫不吝惜的将垂手可得的江山交出去,对自己来说,任何人事物都没有守着眼前的这个人重要。
「这麽一来,你要跟我回沙巴罗?」真不愧是看上自己的人,高瞻远瞩,够有智慧。他知道对古人来说,皇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尊荣,一般百姓想都不敢想,若有机会得到它,那多的是跳火坑也不眨一下的人。
「那要看你是用什麽名目邀我跟你回去…」两人至今还是那麽个不清不楚的关系,归国之後,他不是监军了,小远也可能卸下元帅之职,改登庙堂之上,他既不想与小远同殿为臣,又不是小远的什麽亲人,却同住一起,想想这身份也很尴尬,昊悍虽不在意,但小远既为一朝臣子,就不能不有所顾忌…
其实说到底,上面都是藉口,还是自己存有私心,想更加确认两人的关系,确认自己在小远心中的地位…
「本人月俸一百二十两银,有宅邸一栋,仆人两名,少年英雄,事业有成,美中不足的是还欠一个厨子…」他故意如是说道,坏心的看御昂非越来越阴沈黯淡的脸色。
「厨子───!?」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仍旧压不下满腔的骚动,小远要自己跟他回去,只因为当自己是个厨子!?
「是啊,你不仅是个好厉害好厉害的厨子,还是个好重要好重要的配菜,没你在一旁佐料,不管什麽天仙美味,我吃下嘴里莫说索然无味,简直比嚼腊还难过,只能靠酒度日,你说惨不惨啊。」司澄远一脸哀怨又正经,像是唱戏一般,话里似真似假,还有一丝狭促意味。
「小远!」御昂非又气又恨的扑上紧抱那人,心里既甜蜜又无奈,小远老是这样,闪烁其辞又遮遮掩掩,敲东打西、含沙射影,就是从不正面的、不回避的、直接的而坦荡的说出对自己的心意,也就是如此,才会让自己仍是惶惶不安,猜疑不定。
「厨子大人你就行行好,跟我一起回去吧,大不了我俸禄全交你管,没得你的允许,不乱花钱,没事不应酬就是了。」他很委曲求全的,只要家里有饭吃就好。
老实说他很久没好好嚐嚐饭菜和热汤的滋味了…他很想念那个味道。
「每个月的月俸交给我管?」看小远装成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御昂非就心软了,放弃了逼问,但还是要挣一点颜面。
司澄远点头。
「其他额外的收入?」譬如说昊悍的赏赐。
「全都归你。」咦?自己还没跟昂非讲过苏州林家的事吧,还好还好。
「家里大小事呢?」御昂非终於知道得寸进尺的感觉为什麽会这麽好了。
「都听你的。」他温驯说道。反正事到临头多的是方法叫昂非听他的。
「你开的条件我都答应了,这样你愿意跟我回去了吗?」他仰脸擒着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问,知道昂非最受不了这种笑容。
「我愿意…」他哪件事没从过他的…唉…
两日後白殿
「你的答覆。」澄远不着痕迹的瞥着御昂非,他眼底充满含蓄的期待,尹长空就算不能为陛下所用,也不能斩草除根了,唉,真是麻烦,不过他不认为会陷入这种窘境就是了。
「我要见到他再做决定。」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沙巴国王昊悍,在他的记忆中评价不好不坏,过往出使白国的沙巴使臣都是一些平庸之辈,给三分颜色就狂妄自大,真正威吓几句又畏畏缩缩,用这样的臣子,反推回去君王也不会明智到哪,沙国自他登基以来,没出过大乱,可也没有达到国力鼎盛之列。
但见过司澄远後,他不得不修正这种印象了,此人一看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放荡不羁、无视礼俗,却甘愿臣服於他人之下,料想那昊悍必有可取之处。
况且…未遇明主一直是自己心中所郁,不可否认的司澄远的话确实打动他了,”不受愚蠢束缚,尽情的施展抱负…”,他想试试极限在哪里,而自己又能做到什麽程度,他有满腹的智划谋策,可白君从没给他挥洒的空间…
纵使是现在,他仍坚持忠臣不侍二主,对白国的忠心与热爱也没有改变过,但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到时候沙君昏庸,司澄远所说只不过是托大之词,那他必立刻以身殉国,绝不留恋。
「可以。」上钩了。
只要见过陛下,他不信哪个聪明人会不心动。
「至於其他白臣的处置…」司澄远用眼神询问御昂非,後者点点头,表示全依他决定。「全部贬为庶民,除最低生活限度以外的财产尽数充公,若其中有谁自信能力足以为官,还想当一国臣者,就随行军队,等至沙国之後,再择日依实力重新遴选。」
而後,他留下了一些军队部署在各个重城、要塞及关口,便浩浩荡荡的返回流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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