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月歌 — 〈雪月歌〉03

雪月峰共分四部,东西南北各司一坛。

雪为寒冬,以北为极地,是以北坛向来是雪月峰之首,亦为七重楼塔之所在地。自多年前第一十七代掌门身故以後,便只有北位之长老居於此,练就一身几可独世的上乘剑法,只授最优秀的弟子,因此身为北坛的弟子,实是应当骄傲的,在其余分坛面前总有那麽些地位上的优越。

放眼雪月峰,四位长老武功不分上下,而最早入门且唯一得北位之长老亲传的顾长歌,自是四司之下最受敬仰看重的大师兄,数不清的师弟妹由他教授雪月峰的独门剑法。

尉迟律紧咬着唇,脸色似乎更苍白了,瞠着眼莫敢阖上,却更莫敢多看一眼与心中那道伤鲜明地重叠的身影,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到了极限,体内翻腾的剧痛似是加厉,他却连喘口气都不敢,深怕惊动了楼下之人,只好徐徐闭上眼,彷佛用着最大力气将一些东西逼回眸底似地,执拗地撇开脸,跃身翻落楼阁,不看、不想。

也不知是身体之故,抑或是心的荒凉,尉迟律的唇几乎无了血色,毫无知觉般地飞檐走璧,在桥下、在瓦上,每一处都是不为人知的暗角。急快的跫音在他耳畔呼啸,恍若他不断加刻的心律,凌乱、急狂,带着一丝撕裂的催促,如断弦的琵琶曲,在空虚的雪地上冷冷迥响着。

「大师兄有令,众师弟妹戒备,分队搜出刺客──」脚步声由远至近、由近至远,雪月峰弟子煞有介事地高声传令。

刺客?

只要关乎身为师父的北主,顾长歌都非得如此不留情麽?

想来他果真未变分毫,一如当日的无情。

尉迟律暗嘲,嘲年月流长间,始终无人能於顾长歌的淡漠眼里徘徊片刻,背身便是绝然。

诀别时,顾长歌脸上决绝无情的冷漠,一点不假。

尉迟律猛力捏上胸口,好似觉得哪里跃动得更剧烈,他咬破了嘴,藉此舒缓痛楚,血为他的唇点绦,在那张无色的刚刻脸上漫染,他不由得加快了步速,不想却与前方赶至的雪月峰弟子迎面撞上。

「在这里,找到刺客了!快通报大师兄!」

惊见拔剑而来的雪月峰弟子,尉迟律手下的剑凌空划开一弧,强大剑气在冰寒空气中化成一层白雾,翻了雪、卷着风,直往数人凌厉地窜去。他出手是那麽快,快得让人见不着他拔剑的刹那,使出这一招,明显因他不恋战,只求火速脱身。

「这是雪月峰第四层心法,你这外来之徒怎会……」受剑气所伤的弟子在倒地一刻惊然质问,抬头却猛觉早已不见对方影踪。

能使出如此剑气,就连雪月峰内也找不着几个!

尉迟律捏着心脯,想来方才那一剑里使上了力,体力更不胜负荷,倘若下一个来的是顾长歌,自己必在三招之内败於其手下。饶是如此,他的脚步却依然未曾稍停,不断搜罗着记忆中那个人常待着的地方,他打开一间又一间璧房的门,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恨不得把整个雪月峰翻过来。

那个人,毁了他的一切,将他人生最美好的、最珍贵的,彻彻底底地毁烂掉。

他如今,甚麽都没有了,就连生命也──

「好徒弟,找我麽?」身後倏地响起一阵朗朗笑声,在此际紧绷的氛围下显得如此突兀,那爽利男嗓在尉迟律凛然回身一刻啧啧低呼,「哎呀呀,瞧你瞧你,这才几年,你就把自己搞得这麽惨?」

面对来人,尉迟律那双乌沉的眸在刹那间紧缩,恨意如山雨凝聚,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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