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离开之後,雨音拿着书犹豫了半晌,最後还是没把那本旅游书放下,走到收银台,把原定要买的数学习题和那本书一起交给了店员。
直到走出书局,她都还有些惊讶。
虽然庄蝶儿一直有给她零用钱,但除了课外的参考用书以及些许运动用品以外,她几乎从不动用那笔钱。她本就不是外向的人,来到蓝家之後,除了跑步以外也没什麽嗜好,即使加入了田径队,父母也把大部份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而和一般女生不同,她自己也没什麽购物的欲望,所以,这回可说是她第一次真正为了「自己」而花钱。
雨音其实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什麽魔力,为何仅仅只看着封面那张土耳其棉花堡的照片,就让她深受吸引,甚至不惜动用她的储蓄把它买下来?
百思不得其解,直至回到蓝家,她还是找不到答案。
本打算直接回房,但甫打开大门,客厅的明亮灯光会直直照了过来,她微愣,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子。那人背对着她,加上被沙发挡住了大半身体,故而虽然对庄蝶儿会这麽早下班感到奇怪,她还是唤了声妈。
「我回来了……妈,你怎麽这麽早下班,而且还坐在这里啊?」
她边说边脱下鞋,放进鞋柜前还在想,是该趁假日洗一下球鞋了。
自顾自计划着剩下来的周末时间,她完全没注意到庄蝶儿不同於寻常的沉默,直到她换上拖鞋,从沙发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才惊叫出声!
「是你!」
她的声音和对方完全重叠,连眼睛睁大的样子都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後来也不知是谁先笑了出声,而後便一发不可收拾,竟发疯似的笑成一团。
如果现在身边有别人的话,一定会把她们当作精神病吧。雨音这麽想着,但她还是笑着,完全停不下来。
这件事其实没那麽好笑,而她也知道,突然有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家,这绝对值得她拉起一级警报;可是这女生的笑声却彷佛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染力,轻而易举就让她跟着笑起来,忘记所有警戒……
「哈哈,真的好巧喔!」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女生如是说。
此时的她已经脱下墨镜,一如她之前的猜想,那张脸乾净而清秀,配上灵动的大眼和不曾卸下的盈盈笑意,还有那头不再藏於帽子之下,柔顺得不可思议的亚麻色长发,乍看上去,活脱脱是蓝宇谦的女生版。
全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出色的长相。
隐隐约约地,雨音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麽,但她还来不及问出口,女生已率先开口:
「所以你是雨音吗?」
她因这个问题的含意而微微怔愣,而女生也没催促她,只是微笑着等待她回答。
猜不透对方的意思,她犹豫半晌,才终於点了点头。
「哎呀,原来你就是雨音啊,那真是太巧太巧太巧了!」女生用力强调了好几遍,又大笑了两声,笑声率直而开朗,直到望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才渐渐收起了笑。
「怎麽了吗?」
「那个……」她咽了咽口水,心里各种念头千绕百转,但她衡量了一下,最後还是决定循序渐进,先问了一个可说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好吧,也许这确实很重要,但在她已经大致猜到原因的前提下,这问题其实和废话也相去不远。
「你怎麽会出现在我家呢?」
她话音刚落,对方便马上接过她的话头,语气竟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我回来探望小宇啊!」
「小宇?」雨音喃喃重复了一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宇谦哥?」
女生一笑,「不然这个家还有第二个小宇吗?」
「那你……」
雨音正想说些什麽,却见女生直直瞧向她的後方,眼睛忽地亮了起来,也没待她完整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人转眼间已消失在自己面前:
「小宇!」
伴随一声饱含感情的呼唤,雨音半转过身,马上觉得自己看到了本世纪的最大奇观,原已回复原状的眼睛也因而再度睁大,甚至有比之前更夸张的趋势。
顺着走廊看过去,只见刚走出房门的蓝宇谦一脸愕然,而女生则紧紧拥着他,嘴里一边念着些什麽,一边把他从上而下给摸了一遍,动作非常自然,末了,还用力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蓝宇谦僵着身体,僵硬地侧过头,看向那个光明正大地对他进行性骚扰的女生。
当他把那张明明没有涂上任何化妆品,却显得容光焕发的清秀脸孔纳入视线,神情随即从惊诧转为无奈。
「姊,我不是小孩子了。」他边说边挣脱她的「魔爪」,脚步一旋,走向他原本要去的目的地──厨房。
看着他直挺却漠然的背影,女生漂亮的蓝眸闪过一丝失落,但她深吸口气,转过身面对雨音时,又是一张明亮的笑脸:
「就是这样。」
「……咦?」
「我的名字是蓝佳儿,蓝家的长女,小宇的姊姊──当然,以後也是你的姊姊了。」
她把双手背在身後,午後的阳光自窗帘的空隙钻了进来,落在她清秀的五官上,模糊了她的轮廓,也定格了她的笑容。
那一瞬,她几乎以为那个对着自己微笑的人是蓝宇谦。
「请多多指教罗!亲爱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