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虎反手走回几步,又转身凝重望着毛忧:「我知道你做这件事的用意是为复生好,也不想他造成地府什麽麻烦,这件事我就不怪你了。可你又是怎麽想的,把他驱离眼前,就真的能让自己心安心定吗?这不是放下,反而是牵挂,是执着,你为他做的就已表示你心有依恋。」
毛忧落寞道:「我不是心有依恋,我只是为他遗憾。他有大好前景,作为相识多年的朋友,我有责任导正他。」
「胡说,你当我不知道什麽是爱吗?」马小虎微微一笑,「不在乎就不会做任何事,你冒着被我受罚的罪过极力要把复生赶出地府,这是牺牲的爱。如果我没有轮回马家,也许我不会体会你的心,更甚者会限制复生下来,狠心拆散你们。但我没有这麽做,就是因为知道爱是世间最大的力量,可以创造无限奇蹟,可以影响无数。心中没有爱的人才最可悲,因为永远不知道感动是什麽,爱惜是什麽,是行屍走肉,是僵木不化,世间有这麽多可怜的事,就起因没有爱。」
「我们常说男女之情只是小爱,但却是阳间繁衍的根基,造就无数爱的衍生,是所有美好品行的源头。我们以慈悲之心拯救众生,何尝不是爱,一样是牺牲、奉献、无私、无我,只不过爱的是众生,挣脱狭隘去爱任何人。爱,就是心要受,既然要爱就得受尽一切,小至男女之情大至大我,都得受。复生因为爱你,受尽极大伤苦,你也因为爱他,受尽极大折磨,说到底也是因为你们两个没有能克服难关的能力。」
毛忧静静掉下泪来:「地藏,我不能爱复生,如果我心软,只会害他痛苦一辈子。」
马小虎点头:「我懂,你的困境没有办法改变,复生能爱你一世,下世就未必了,到头来心酸伤苦的还是你。」
「不,我不怕伤苦,我只怕这世的复生在还没到下世前,就因为我而做出莽撞的事。」毛忧缓缓摇头,语带凄涩,「我不能见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他放下。」
马小虎的心隐隐一震,这就是他为何不肯放弃世人的原因,毕竟世人有太多美好的品行值得去守护,随即笑道:「好,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们克服的权充之策。」
毛忧愕道:「机会?」
马小虎点头一笑:「不错,我相信以复生的爱,他一定愿意为你做到。在他寿终之後,我就将他纳为其下,我破例允你二人在冥间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为地府效劳,这是权宜之策,他应当会答应。何况命运还没注定一切,只要没正式运作,这个办法我能做得到,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机会,好好珍惜彼此的爱。」
「地藏……」毛忧匆然一跪,忍不住泪如泉涌,朝马小虎磕了头,「毛忧何德何能竟受地藏如此大恩,我心中感愧,谢地藏成全,毛忧生生世世绝不会辜负恩情。」
「起来吧,说来也是因为我与你有缘。」马小虎扶起她,欣慰一笑,「我转世为人是因你之故才与马家牵扯,而後有了一连串让我难以忘怀的回忆,会这麽极力救你或许就是一份感激。你还是赶紧通知复生,别再让他煎熬。」
「我反而不知道该怎麽跟他说了,如果他不肯……」
马小虎笑了几声:「我想他不会不肯的,快去吧。」
就在何有求沐浴之後出来,毛忧陡地出现了,复生一见心中狂喜不止,奔了过去就差几步又赶忙停下,深怕吓走毛忧,师徒两人就这麽带着不同心思盯着她。何有求心中大急,毛忧不该这时候来,如果办事的时候让复生心中生岔,处境将会危急百倍。毛忧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怯怯道:「师兄,我是受地藏之命前来。」
「原来是地藏命你来的,那你等我几分钟,我换好衣服就出来。」何有求转身回房,还是忍不住又望了一眼他俩。
复生原处站着,深深凝望着毛忧,如果不是碍着师父在此,他真恨不得奔过去好好搂紧她。他感觉到毛忧好像不一样了,不再避忌自己的目光,似乎还带着眷恋的眼神。复生心跳不止,终於走去她身前,带着害怕又期待的心,轻轻牵起她的手,想确定自己的感觉,「你专程来见我?」
「我想你。」毛忧目含泪光,复生一听,胸口狂喜猛跳,「复生,我爱你。」
「我终於……听到你说了。」复生再不想忍了,就算师父在,他也要抱紧毛忧,立即就将她带入怀中。
何有求一出来就见他两人相拥,暗暗僵怒,咳了几声,两人才尴尬分开。何有求迳自前去沙发坐下,毛忧与复生也一道坐了,只是何有求的脸已让毛忧感觉如坐针毡,始终避过目光。何有求开门见山询问,地藏有什麽法旨得赶紧让毛忧交代完毕,尽快让她走人,否则复生这两个多月的决定肯定又会变卦。
待毛忧说明来意,何有求不由得诧异,难以置信地藏会插手干预。复生大喜,紧紧握住毛忧的手,恳求师父:「师父,我愿意这麽做,我想陪毛忧,不轮回也不要紧。我可以保证,寿终之前绝对会谨遵茅山门训,不会再让师父失望,你就答应我们吧。」
「地藏已经降下法旨,我又怎麽可以不听,何况这对你们的确也是唯一的办法。」何有求长叹一声,「地藏愿意为你们破除轮回限制,你们就要好好珍惜这份恩情,尤其是复生,将来定要忠心为地藏办事,尽心尽力为地府效劳。你们的幸福是神明允许的,往後不管会遇到什麽困境,都要坚定走下去。」
「谢谢师父。」
「好了,你们这麽久没见,一定有话要说,我给你们一些时间独处。正事要紧,别开心过头了。」何有求站起身,步步离去。
毛忧立时滚下泪,复生大急,忙不迭替她擦泪:「地藏和师父已经允许,你怎麽反而哭了?」
「因为你讨厌死了!」毛忧扭过头去,依然在掉泪。复生急急握住她双手,凑过脸去,柔声问道:「我怎麽讨厌了?」
毛忧哽咽道:「你害我一直在哭。」
复生低头一笑伸手将她拥了过来:「对不起,以後不会再让你哭了。」
「你做不到,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让女人哭。」毛忧擦乾眼泪,依然不肯正眼瞧他,复生笑了几声,搂着她更紧,「你不一样,以後我只会让你笑,你的泪会让我痛,这段日子我痛得撕心裂肺了。毛忧,你怎麽都不瞧我,就这麽讨厌我,连一眼都不想看吗?」
毛忧是心慌,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屈服在复生怀中,彷佛飞蛾扑火,即使知道复生的爱如猛火一般会让自己受伤,她还是无法自拔扑进去,焚尽在他怀里。她不敢瞧也是怕被复生的双眼吞噬,她明明爱过人也被人爱过,唯独复生,彷佛像火一样极力要把自己烙印在她心上。
复生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隐隐窃笑:「你再不瞧我,我就逼过去瞧了。」
「我不要瞧,你好像火一样,把我这里烙印得都疼了,火烫似的……」毛忧完全扭过头去,一只手压着胸口,好似真的很疼。复生涌出狂喜,这麽说他终於把自己烙印在毛忧心上,随即只手将毛忧的脸轻轻转回来。毛忧一见他的眼神,果然整个神智都被他双眼吞噬,她勉强回复一些神智,才发觉自己被复生吻着已不知多久,随即又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