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没再说话,将椅子转过一方,慵懒靠着吧台,望着还不算拥挤的人潮。半晌,他和一个面貌清丽的女人对上目光,随即点头微笑,瞧也不瞧就反手敲敲吧台,朝罗宇苍讨了两杯酒,意思十分明显。
sky斥道:「这麽快又要去勾搭女人,我拜托你,况大哥开这间酒吧不是给你当後宫用的。」
「那女人对我有意思,我干嘛要让她失望,长得也挺好看不是?」复生转过身来,很是无奈。
罗宇苍佩服道:「半小时前你才分手吔,好歹哀悼一下逝去的恋情啊。」
「哀个屁啊。」复生嫌弃说着,很不以为然,「你们就非得要逼我流几滴泪才满意是不是?」
sky摇摇头:「还说自己才碰过三个,屁。宇苍,快给他两杯酒,把他赶过去,眼不见为净。」
「你们干嘛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没错,我是换得快,但是那三个女人不太一样。」重回话题,复生这回铁了心要表态自己绝非花心之人,惹得sky二人也不由得专心听,「其实我也有些内疚自己太不定心,我就想这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她们的问题。认识她们的时候,那段日子我真觉得自己不同了,心里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出来,想认真。」
「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一天不和她们说话就很想念,我就想这次终於认真爱上一个女人,这辈子肯定就是她,所以我就碰罗。我那时的想法无非当自己以後就这麽专心爱这一个女人,我才没有任何犹豫。谁知道一段日子过去,那感觉竟然又没了。」
sky听完,鄙夷朝他摆手:「花就花,别乱牵扯什麽感觉。」
复生蹙眉思索:「真的,那三个女人都给我相似的感觉,似乎能把我心中的爱逼出来,後来没了,我也怅然所失。所以我想,既然我可以爱人,那肯定会有一个人,能彻底把我心中那股感觉完全逼出来,然後永远不散。那三个女人就差那麽一点,可是到底差了什麽,我又说不上来……」
sky忍不住接话:「像有求那样,爱得你死我活的感觉?」
复生不耐:「那个太复杂,简单一点的,就是……一种能直接到心里的感觉……」
「是烙印。」复生与sky不约而同朝罗宇苍瞧,却见他茫然地笑了笑:「是不是?」
「对,没错,就是这麽简单!」复生惊喜地重重拍了桌子,「一个烙印在我心底的女人,烙着时会疼,望着她就喜,因为印在心底,被那烙印疼得什麽感觉都逼了出来,除非能一辈子拥有她。」
「烙印……」sky喃喃复诵,不知为何他好像明白这种滋味,想着已是失神。
复生仍自顾自话:「多简单的烙印,就这麽一辈子住在心里,怎麽也忘不了。那是跟随,无论我在哪儿,无论再没法碰面,那个女人就是这麽跟着我的心,那是永远化不掉的印子。应当会有这麽一个女人吧,不管远近,我这辈子一定要找到那个──」
「嘿,你们都在啊。」复生背後猛然被人这麽用力一拍,转头一瞧,却是毛忧那双骨禄禄转动不休的大眼,调皮而又生动的表情。复生望着她,竟不由得怔怔说了那未完的话,「──烙印在我心底的女人。」
「自言自语说什麽?」毛忧眯着眼,瞧了复生几眼,再不理会,迳自在他身旁坐下。
sky笑了笑:「别理他,他刚分手有点神智不清。」
「怎麽又分手,玩不腻啊。」毛忧嫌弃地瞄了复生几眼,像是怕被传染怪病,不动声色悄悄挪了椅子。听她这麽说,复生竟然有些尴尬,不知该回什麽话。
「你今天怎麽有空过来?」sky又问。
毛忧笑道:「公司最近没什麽事,所以就有空过来罗。对了,小玲他们这次去多久,我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们。」
sky边擦拭杯子边笑:「应当有一个月,师父几天前有打电话回来,说是到印度,现在应当还在那儿逗留吧。」
「真好,我就没这机会去。」毛忧欣羡不已,说着却发现复生紧紧凑了过来,都紧得肩碰肩,忍不住身子往旁一缩,奇怪道:「你挤过来干嘛,旁边有那麽多空间可以说话,就非要往我这儿挤,很不舒服吔。」
复生微微一吓,赶忙坐正回去,双眼仍盯着毛忧:「你是不是擦香水啦?」
「你傻啦,我……」毛忧瞧了一眼罗宇苍,不由得凑头,在复生肩骨小声骂了,「我能擦香水吗?你真神智不清了。」说毕,又挪回身去,装得若无其事继续和sky说话。
毛忧这麽一个小小动作,却让复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连脸颊也热了。但复生明明闻到一股香味是从毛忧身上散出,很熟悉的味道,他肯定闻过,只是毛忧也没说错,她的身分是无法沾上任何东西,那香味又是怎麽来。复生忍不住悄悄捱近,只是这回不敢再挨毛忧骂,只轻轻靠了靠,闻着那股香,嘴也不觉笑了。
「好了,我上楼看看天涯他们就回去,不妨碍你们。」毛忧随即站了起来。
复生忙道:「干嘛这麽急,你难得来,再多坐一会儿。」
「不行,我不能出来太久。」毛忧摇头,又眨了眨她那双灵动大眼,转身离开。复生暗暗怅然,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懒洋洋转回身去,又啜了一口酒。这麽喝着,他抬眼见到罗宇苍仍目不转睛往门外瞧,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你在看什麽?」
「毛忧啊,她真的很漂亮,连我都不自禁瞧着她的背影。以前怎麽会没注意到她,可能是她来得少吧。」罗宇苍仍没意思收回目光,好似毛忧仍站在门外。
「欸,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复生不由得喉咙一紧,暗暗不爽。
罗宇苍终於转回眼睛,盯着复生笑:「看也不行,她又不是你的。」
复生瞪大眼:「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毛忧不会是任何人的,你死心吧。」
「我又没别的意思,漂亮的女人多看几眼是男人的本性,干嘛这麽小题大作。」罗宇苍感到好笑,没在意复生的话,「不过毛忧应当和老板娘差不多年纪吧,怎麽看来都不会老的。其实老板他们也是,好像都没什麽变,天涯和老板娘站在一块就像姊妹,哪像我,皱纹都不知生了几条。」
sky不自禁嗽了几声,忙道:「女人爱保养,你看那些女明星哪一个不是看来年轻,这没什麽好奇怪。」复生也有些心虚,想罗宇苍这麽喜爱这份工作,短期内肯定不会走,再这麽待下去总有一天还是会掩不住疑问,这件事看来得和大哥商量一下,找个解决的办法。
复生回去後,sky也上楼,他没先去看看姐弟俩,却是直接走去灵灵堂。他做事向来很有条理,事情都是做到一个段落才罢手,不喜欢虎头蛇尾,这习惯也不是天生,却是拜师後才逐渐养成。马小玲从来没给他过多的约束,让他随自己习惯做事,唯一的要求就是工作上得谨慎。
他还记得自己初次接到清洁的案子,马小玲就由他自己前去处理,那一次他该记得的忘了带,该注意的却一时想不起来,尴尬在客户面前手足无措。原本只是件法事,他却是带了伏魔剑,旁人窃窃私语,还以为他是来耍特技。回到灵灵堂,马小玲已面无表情候着,目有深意无声地责备他,很明显自己的疏失早传到师父耳里,sky当场就汗涔涔。再没有比沉默的失望来得令人胆颤,马小玲没说一句话就离开,留下的却是久久未歇的怒意,从此他就养成一再确认、谨慎小心的态度。
sky想起复生初回独当一面,事情办得俐落妥当,打响名声,天逸居士名师出高徒传得人尽皆知,他却得了惨澹的评价,马小玲虽没出言责备,他已知道丢了师父的面子。不比从前得辛苦货比三家才能传出口碑,在这时代更容易受人批判,只消错了一点,立即就在网路上蔓延渲染。他用好长一段时间才扭回自己的劣评,才扳回灵灵堂的名声,sky彻底受到教训。
开了门,sky睁大眼,原来是天涯仍留在灵灵堂,根本没返家,他急急走去:「都几点了,怎麽还不赶快休息?」
天涯笑道:「再最後一次帮你确认一下明天的行程啊,我知道你会再三检查,不过多我一双眼睛也不是坏事。」
「好,谢谢你,我知道你贪我几句赞美,这样满意吧。」sky摇头一笑,拉起天涯,「赶快回家睡觉,一个女孩家别熬夜,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
天涯翘着嘴,将自己的小脸逼过sky的脸去:「sky叔叔,我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明天我想跟你一块去。」
sky缩回头,盯着她道:「不行,你妈没有同意过。她答应你留在灵灵堂,条件就是不能跟着我去,免得你半桶水的程度连我也遭殃,你自己承诺过的忘啦?」
「我那是敷衍,先答应我妈她才会心软嘛。而且我根本没机会表现,你们怎麽可以先入为主当我是半桶水。」天涯不乐地低下头,抓着sky的手摇来晃去,抬眼眨了眨满脸无辜,「拜托啦,我看过明天的案子了,我保证会乖乖在一旁不出声,绝不会打扰你。反正他们又不在,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
「你这麽想跟啊?」
「只要我表现好不捣乱,我妈安心之下以後肯定就敢放我出门,你也不想我老死在这里吧。拜托,让我试这一次好不好,至少让我表现一次给我妈看嘛。」天涯双手合十,频频恳求。
sky无奈道:「你也跟去,那灵灵堂不就没人顾?」
天涯急道:「还有天棠啊,明天假日他有时间,他又不是没帮着顾过,这些事他做的很顺手了。」
「可是我会担心……」
天涯忍不住嗔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跟,sky叔叔不让我去的话,我明天……明天就出去玩到凌晨才回来,看你会不会担心。」
sky嗤笑一声:「好啊,我还巴不得你出门玩,危险率小多了。」
「sky叔叔!」
「好,我怕了你行不行。」sky笑了笑,低过头去,在天涯额上小声道:「这件事真的不能说喔,要不然我会被师父骂死的,你也得保证天棠不会说。」
「天棠最听我的话,而且他又不是会嚼舌根的人。」天涯开心笑着,勾起sky的手臂,一颗脑袋在他臂上晃来晃去,好似明天是出门郊游,「我就知道sky叔叔最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一块出门办案子,那不就成了鸳鸯天师吗?」
sky轻轻推开她的脑袋,笑道:「胡说八道什麽,别人一看,肯定会说这是对父女天师。」
「才不会,sky叔叔看来还很年轻。」
看着天涯自顾自地笑着,一脸未脱的稚气,分明还是个被大夥捧在手心呵护的花朵,sky虽是答应,心中仍免不了会担心。他倒不怕会被师父责备,而是分外想好好保护天涯,感觉这是他天生就该做的,如果不小心让天涯有一丁点意外,他心中肯定会压不下这满满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