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尚枫费力的拖着益泽来到了院长室时,只见有一名男子穿着西装打扮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此刻正推着眼镜在跟院长洽谈。
「我不允许少爷住进普通房。」
「但是目前除了夏医师妹妹的病房外,所有高级病房都有人住了…我们先等夏医师过来再……啊!夏医师、叶医师快过来坐啊!」
院长头冒冷汗的对益泽他们投以求救的眼神,笨蛋也知道这名院长大人今天叫他们来的目的是什麽了。
「我拒绝。」
「!…夏…夏医师,不考虑一下吗?这也没什麽啊…他也就住一个月,说不定令妹也会很开心交到朋友的!…」
见益泽才刚坐下就拒绝他时,院长可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啊,眼前这个人他可惹不起,一不小心医院可是会倒的。
「拒绝。」
「等等!益泽,我同意院长的说法,小爱太孤单了。唉…我就老实说吧,她除了我以外也没朋友了,我也不能每天陪她,你不能自私一辈子,说不定这名病患人很好呢。」
听见尚枫的这番话倒是让原本态度强硬的益泽有了些许退让的眼神,但下一秒他立刻用着狐疑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名男子,这个西装男怎麽看都不简单,又叫病患少爷,他开始又有点想拒绝了。
「病患的症状是…?」
「气喘。」
院长将病例交给了还再迟疑的益泽,他稍微看了一下他所有的病例,其实除了生病、气喘之外也没什麽可以的病例了,他又撇了一眼西装男子,眉头微微一皱道
「只要凡爱答应…我就答应。」
「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前往令妹的病房吧。」
院长听见他有意答应自己的要求,心中的大石块总算是放下了,要不然那名男子可不会轻易饶过他呢。才刚进入病房尚枫就率先对凡爱开心的打了声招呼
「小爱。」
「枫哥?」
尚枫坐到刚刚面向窗外在发呆的少女身旁,怜爱的摸摸她的黑发轻声说道
「枫哥问你,你介意别人跟你同病房吗?虽然这里是双人的高级房,但从以前到现在也只有小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而已,怎麽样?让其他人住进来,就这一次而已。」
「真的吗?有人要跟我同病房?这样我无聊时也有人陪我聊天了!好开心喔!」
病床上的少女兴奋的拉起尚枫的手神情充满着期待,而他则是一脸得意的看着益泽,他所想的没错凡爱确实常常感到寂寞,毕竟若大的病房中只有她独自一人,就算常有护士或医生进来跟她聊聊天,但她内心还是渴望有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只有偶尔的关心及问候。
「…小爱。」
「哥哥?」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凡爱将头往声源方向转去,益泽紧咬双唇,手握得紧紧的掌心都快被自己抠出血来了,硬是在自己的唇缝中挤出一点话来
「你会生气哥哥故意安排让你在这又不让别人住进来吗?你会觉得哥哥烦吗?会讨厌哥哥吗?」
看见益泽眼泪快流出来的样子,尚枫很识相的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快哭的益泽。
他很自卑、他很生气,气自己根本就很自以为是,他认为这样凡爱可以远离那些吵杂,但却没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他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很失败呢?凡爱是不是觉得有这个哥哥很麻烦呢?逼她开刀、让她承受孤独,这些却都是他没有去顾虑的。
或许他心里很明白,只是他认为自己可以给她更好的,认为自己可以治好她,但这些只是浮云,都多少年了?他给了自己妹妹什麽?他其实根本不清楚,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他在开刀房中见到的凡爱及一心一意想治好她的自己罢了,十年来他给过她什麽?他不知道…
「哥哥…哥哥不要哭,凡爱最喜欢哥哥了,我知道哥哥为我好,我不会讨厌哥哥,最喜欢哥哥了!」
凡爱用手指抹去那落下的泪水,身体向前顷的拥住在生气自己没用的哥哥,其实她很清楚,哥哥是因为爱她才会这样对自己,所以她很开心。
院长看见这个场面摸摸子,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那名西装男子冷哼了一声也急忙的离开病房,剩下尚枫及两个兄妹在这病房中承受着这沉重的气氛。这家医院中有谁不知道,夏益泽最宠爱他的妹妹夏凡爱,而叶尚枫也对这可爱的女孩百般疼爱,一方面那是他麻吉的妹妹,而另一方面则是他第一次与凡爱见面时心中就有一股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谁都不敢想像,失去光明的日子会是什麽感受,更何况凡爱发生事故时仅仅六岁多而已,而她小小年纪就要接受面对另类的人生开始,这能让谁不疼惜呢?
『喀!』
突然病房的门被打开,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氧气罩及点滴都还在身上,浓浓的药水味瞬间在房间里面窜开,这不仅让凡爱稍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她不能说自己身上的药水味不重,但这个病患也太重了吧。
「就是他?」
「嗯。先天性的气喘,他的症状好像从小就很严重,几乎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医院里面待着,虽然还比不上小爱就是了。」
尚枫推了下眼镜,手上拿着刚刚护士的过来的病历表,其实眼前的这位少年他是见过的,因为不久前他才来过他的门诊看过病,整体上来说这名少年可以说是十分开朗的一个人,或许让他来陪陪凡爱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少爷就交给你们了。」
尚枫身後的不知何时出现的西装男子淡淡的开口後便离开病房,那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温度,从刚才到现在,左一句少爷,右一句少爷,眼前的这名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在床上的人,他是名医生本来就不该探究病患的来历,但是既然他之後会跟自己所重视的人住在一起自己可没心情去管自己的身分,他只要确保他不会伤害到凡爱就好。
「哥哥,那是我的室友吗?」
凡爱天真地笑着拉拉还在悲伤中的益泽,他回过神望着自己疼爱的小妹,鼻子又开始酸酸的,泪珠挂在眼角上貌似随时都会掉下来般的摇摇欲坠,他不受控制的抱紧了凡爱轻声道
「小爱,哥哥现在明白了,以後我不会在阻止你交朋友了,你有你的生活,只要你开心,哥哥就会放心了。」
凡爱乖巧的点点头,虽然她没有说什麽也没有点特别的表情在脸上但不代表她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一番话而起波兰,她是感到欣慰的,这表示哥哥是不是能从那被压制住的愧疚感中放过他自己呢?十年了,她每天都在责备自己,怪自己让哥哥一直为难他自己,一直说自己没用所以治不了她,这十年来她不好过,但她哥哥也不好过甚至比她更痛苦,只因为自己的失明而导致益泽放弃原有的梦想,原本的他可是想当飞行员的,却因为自己的缺陷让他因为愧疚而去改变目标,这种无奈感深深地烙印在凡爱的心中,他只希望益泽能够放过他自己,不要再那麽累了,她是知道的,光明对她来说是多遥远的。
「呜嗯…咳咳!…这是…哪里?」
迷蒙中少年欲将套在脸上的氧器罩拿下来却被尚枫制止了,顿时他皱起俊眉,用力的挣开无力的双眼看清楚眼前的人。
「你是…叶医生?这里是…医院?」
「嗯,你又因为气喘住进来了呢。端木翔。」
少年并没有答话而是惊讶的看着眼睛上缠着绷带的少女,他第一次和别人住同一间病房,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在眼睛上缠上绷带。
「她是……?」
「你的室友,叫夏凡爱,是夏医生的妹妹。」
尚枫将翔的病床调高让他可以坐在床上看清楚凡爱的样子,凡爱听见翔的声音也很有礼貌的转过头来朝他点点头。
「夏医师,您有一名病患在等您开刀了,请尽速到手术室准备。」
病房外传出一名护士的叫声,为什麽她连门都不需要开就知道益泽一定在呢?那当然是因为每次找不到他的人时来这里就对了,所以想都不用想在外面喊就够了,果真那名护士才没喊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出来的是尚枫拉着脸色铁青的益泽半拖半拉的走出来,此时所有人都在为那名准备要开刀的病人祈祷了,一名医生正在不爽的要为病人开刀,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叫凡爱?」
「是啊!你是端木翔?没听错的话枫哥是这样叫你的。」
「嗯,你的名子很好听。」翔送给他一个满怀的笑容可是他想想对她笑也没用吧,她又看不见……
「谢谢。」
凡爱轻轻的道谢後便又将头转向窗外,这让翔疑惑了,她不是看不见,又怎麽会一直面向着窗外呢?
「凡爱,你看不见吗?」
「是啊。」
听见声音,凡爱又再次转过头面对他,这让他非常疑惑,既然看不见为什麽要面向窗外呢?
「那为什麽要一直向着窗外呢?你不是看不见吗?」
「因为我在想像外面的世界是多美啊!而且正因为看不见才一直望着窗外,这样才能想像外面的风景,感受外面吹进来的微风。很舒服的。」
翔看着又将头转过去的凡爱顿时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空洞,自己是个正常人,外面的世界哪里美了?他怎麽都没发现,但或许就是因为凡爱失明了才会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吧,而他呢?他却感觉这世界像是黑夜般的黑暗,一丝美丽都找不到。
「你为什麽会失明?是天生的吗?」
凡爱摇摇头,开始述说起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也说了自己哥哥很愧疚的事实。这让翔开始吸鼻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第一次他会如此心疼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接触到像这样的失明少女吧。
「你不恨你的家人吗?他们可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所以才没有人听见你的呼救,才会让你失明的。」
他直勾勾的望着脸上添了一抹哀伤的少女,看见他如此不知道为什麽心狠狠地被揪扯着,突然凡爱她笑着摇摇头道
「这或许是我的命,不能去怪任何人,而且他们也都对我很好,甚至对我付出的太多了。
其实失去双眼不代表甚麽,那只代表着我的人生有另一个开始。虽然我看不见这个世界的光明与灿练,但我可以听见这个世界的转变,这样就足够了。」
翔咬紧了双唇,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麽乐观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即便她要面对的可能是永远的黑暗,凡爱依旧不低头,依旧过着她的日子,听着她口中所说在转变的世界。这是她过人生方式,这是让她有意义活下去的动力,她不在乎自己没有什麽,而在乎的是自己现在应该珍惜什麽,人非要在失去了之後才学会去珍惜那看似不重要却是珍宝的东西,对吧?
端木翔微微一笑,闭眼休憩着,而凡爱听隔壁床上的人没有再发问问题後便又继续望着窗外,想像着张开双眼後的世界会是多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