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半天是需要个递茶水的，不过这工作比上台去说一些什麽企划还是未来展望简单的多，小黛感到适得其所的满足。
会後，小黛正在收拾，郑诗英则跟着余穹他妈在说话。
忽然间降低音量的对话，就听郑诗英匆促的问：「阿姨，你怎麽了？」
小黛觉得会这麽问的你才怎麽了，那是余穹的妈，她连离婚都没能怎麽，一样颐指气使的指使员工，她还能怎麽着……
忍不住好奇心，小黛偷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余穹妈的身子从皮椅中矮下去，她心头一跳，直觉余穹妈真的怎麽了，跑过去关心。
余穹妈捏着胸口，表情是痛苦的具象化。
郑诗英慌了一下，再试图把余穹妈扶回椅子上，并问她可不可以去找人来帮忙。
小黛仔细观察余穹妈的表情，用人像素描时培养出的细心入微，判断应该打通电话叫救护车。便让郑诗英陪着余穹妈，自己打电话和找人去了。
当时在和设计师沟通新馆设计的余穹接到电话赶过来，险险赶上救护车，郑诗英也跟着一起去了。
小黛那时只觉得担心，事後才想自己也该跟在前头卡位，搞不好能以救命恩人自居，逼余穹妈答应她嫁给她儿子。
哈哈，她多想的。
余穹在医院待到护士来通知住院，他就回家准备必需品，那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
去年底为了扩建，大手笔买下邻近的土地，包含建筑和设计费，看过财报才知道他家正面临周转不灵的窘况。
客观上来说做决定的都是母亲，和那个抛家弃子的男人无关，却突然想起他，想起小的时候他对他说将来不管他想成为怎样的人都可以，他很聪明，肯定办得到。
如今他得想办法修正这个烂摊子，最坏的情况是破产，或是出售会馆。而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下了计程车，最後一段坡道太窄，只有机车才能通过。
他沿着坡道往上爬，突然痛恨起外遇的父亲，是他把他们带到这个小镇来的，他自己却轻易抛弃……
停下脚步，深吸口气，他方才继续走。
也许曾被称为父亲的那个男人，也想过要当个好爸爸，就像他也曾经许愿要当个好孩子，他妈也努力想当个好妈妈──曾经我们都想像自己是怎样的人，後来才发现都成为想像以外的别人。
正当余穹感到惆怅，突然见着了前方路灯下的小黛。
她揉着冻得红通通的鼻子，大概等一阵子了，一发现他就先扬起嘴角，後来摇摇头，用不适合她的沉着嗓音问：
「阿姨没事吧？」约莫是想表达沉重的意思。
「没事。」他答。
「那你还好吗？」她走近到他面前，语气就都是真诚的关心。
他默了会儿，回，还好。
她看起来很犹豫，後来拚足了勇气问，我可以抱你吗？
他一愣，真觉得她傻归傻，却越来越会看他脸色，就随她去了。
她在他胸前低低地笑着，说，还以为你会说我可以再无耻一点。
他没有，也许是因为路灯下的她看起来有几分顺眼，看起来十分为他着想……看起来肤色泛青白，颇有女鬼之姿，沾染了几分倩女幽魂的气质，添了点美感。
他把头搁她肩上，问：「是你打电话叫救护车的？」
她深吸了口气，似乎有很多话想说。身为第一现场的关系者，可以想见她也冲击不小。可是最後，她只说是啊，看了觉得严重。
医生说都是不能拖延的情况，还好她看出严重性，还好她没多说什麽。
「谢谢。」
小黛是只拍拍他的背，用我保护你的力气。
後来听说余穹妈过劳，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小黛觉得这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趁着休假，用零用钱买了逢年过节才有可能上桌的高级水果去面圣，却在病房前就离开了。
大概是因为郑诗英在。
大概是因为余穹也在。
大概是因为余穹妈特慈爱的拍着郑诗英的手说，要不是有你一直握着我的手陪着我，还打电话叫救护车，我都不知道今天还在不在。
大概是郑诗英没否认，余穹也没解释只说妈你先休息，大概是场面太温馨，小黛觉得容不下自己，只好走了。
没关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许余穹妈会错认，但老天爷不会，这七级浮屠会算在她份上的。
但她还是很体贴地留下高级水果礼盒，做个不具名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