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妘,帮我handle一下这份资料…」
意外的教务主任并没有多说什麽,好像那份纸张即使在教务处带来爆炸性的消息,却绝不会影响到这个男人。
张书妘很少对教务主任有这种感觉…
…感激。
该庆幸的是,她很早以前就把隔板上有戴懿凡字迹的便条纸都拿下来丢掉了。那种东西可以轻易地比对字迹,并且不像林宇侬单纯为了周记而来的字条,戴懿凡的便条纸几乎可以佐证某些不合宜的猜测。
好险…
张书妘觉得这种时刻还有这种想法,或许有点愚蠢…不过好险,如果要把有林宇侬插画的字条丢掉的话,她会很心疼。
「补交的教室日志帮我交给张老师。」
教室日志应该是许雅群负责收发。不过她常常不见踪影,反正实习老师就是实习老师,有人使唤就好吧?是吧?
混账。
张书妘接过那不知道哪班学艺手上的本子,点个头道了声谢,打算顺便转身清点教室日志,却感觉那学生想讲什麽似的,迟迟不走。
「怎麽了吗?」
张书妘转头问那张死盯着自己看的脸庞。
「是…是真的吗?」学生不确定的、小声地发问,但看张书妘惊愕的神情,彷佛终於收集了足够的勇气,「那个,你跟义班的戴懿凡…」
「啊,我…没有…」
把张书妘的慌张当做羞赧,对方好像得到了想听到的答案似的,信心都来了。
「老师,你们一定要加油!」学生语调一转,用一种张书妘一点都不想听到、听到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的祝福语调,「…你们很配。」
「不是…我们…」
「这种真的好辛苦啊!我们班上有很多人都很支持哦!不要随便就放弃了。」
「什麽…」什麽鬼话?
「老师!要加油哦!」说完就比了个打气的手势,一脸热血的对张书妘璨笑,功德圆满了似的,转身跑出教务处。
还来不及叫住学生、来不及澄清,就剩下她跟那阵荒谬的冷空气一同凝结,不敢环顾四周究竟有没有老师听见这一大段对话,临界崩溃边缘的张书妘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怎麽会有这种古怪的认知?
『…我们班上很多人都很支持哦…』
那纸张,这麽有说服力吗?
连检查那教室日志是来自哪一班都不敢了,张书妘快速的放下本子,远离了教务处。
在她把自己锁进厕所的小隔间时,正好听到上课钟声敲响,吁口气正以为这是平静时光的担保时,她听到两个老师踏进厕所的声音。
之所以可以确定是老师而非学生,是因为那脚步从容而镇静,不同於那种紊乱又精力充沛,也或许是因为没有那种一定是成群结队到来的氛围,少掉了喧闹的互动,明显的成熟稳重。
「你怎麽看?」
「很可疑,纸张很可疑,那两个人也很可疑,实习老师跟学生都是。」
张书妘听着感觉後颈寒毛倒竖,即使单独在密闭小空间,也有种想要向着墙角缩瑟的冲动。
「你说学生是哪一班的?义班?礼班?」
「义班。」
那老师说着开了水龙头,话题在水声停止时又继续。
「…我还认得那个学生,上我的课都在睡,一下课又跑得特别快。」
「学生来学校不上课,老师来学校不好好实习,把校园当成什麽…」
「乱七八糟…一点都不正经…」
「学生就算了,谁知道青少年都在想些什麽。不过实习老师…唉…」几乎可以想像该老师正摇着头讲这句话,「什麽年纪的人了,一点分寸、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张书妘听着,早就屏住呼吸不知道多久,在那个空挡吐息时,颤抖地抑制着自己呼气的音量。
「师生恋…」那老师嗤了口气,「连续剧看太多了吗?都要为人师表的人了,还这麽不切实际。」
「女老师跟女学生,离经叛道到一个极点,饿到饥不择食也不是这样…」
「嗳,还好教育实习的时候就发现这种怪癖。你看看,光是些教育学程,谁知道看起来好好的一个女老师居然会去跟学生…」
「…甄试的时候就会被淘汰掉了,明显的不适任。」
「千万不要让她考上了,真是玷污了那张教师证,这女人让教育界蒙羞…」
「说我们待过同一个校园我都觉得丢脸哪…弄得这麽难看。」
张书妘听不下去了,多一个字都能让她感觉像刀剐在心上那样伤,她往冲水把手上踏,制造出一股唐突的噪音,听到外头两个老师的对话倏地停止。
然後在尴尬的沉默中,张书妘听到俱有掩饰意味的水龙头声音,接着可以听见那两人快步地离去。
是吗?大家都愿意去相信纸张上的东西吗?
啊…想要毁掉我的人,你大大的成功了…
那一份对戴懿凡的愧疚跟梦想被否定的感受,对我是双倍的凌迟,可能远胜过你想得到的效果…
可恶的毁谤者…
张书妘推开厕所门,失神的望向镜中的自己,某些时刻还真希望抬起头时镜面里头是虚无,如果她不存在,可以就不要面对这些问题吗?
她伸手扭开水龙头,掬水往脸上轻拍,清醒过後,她会重新振作起来,好好面对这一切。
张书妘抹去下巴上的水珠,抬起头时看到拿着卫生纸刚踏入厕所的学生。
随着那双眼环顾了空荡的厕所一圈,犹豫、了然、惧怕的神情明了地一一呈现出来,那学生在张书妘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不过一秒,转身便步伐慌张仓促的快速离去。
还在错愕当中,张书妘刚集齐的信心又瞬间垮了。
疯了!这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