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言撑着下巴，思考着要怎麽向我说明。
「在文字还未出现、守世界与原世界还是同一个圆的纪元，诸神与万物的距离还未达到天与地的永隔。」
我静静倾听，没有开口打断。
「他们就像是同住於这世界的邻居，相熟相敬各自保有各自的空间，互不干涉。」他低沉的声音没有被周围笑闹声盖过，穿透所有声音的阻隔传到我耳中。
「曾经有群生活在火山边口的奇特民族，他们有着火之妖精的先祖，遗传到厚实的皮肤与火灵的眷纹刺青，这两样足以保护他们不被火焰烧炙灼伤，所以被人唤为牧焰族。」
我脑中浮现一个民族，深色的皮肤，火红的刺青纹遍全身，他们从火中来焰里离，从不畏惧最暴烈的火焰。
「某一年，突兀的永冬降临在牧焰族所在的地区，所有的火花都被冻结成冰雕。拥有不被烫伤的肌肤却成为牧焰族人的致命死因，他们在寒冬中不断脱落外皮并痛苦地死去。」
箴言握紧拳头再松开手，掌上出现火炎瞬间被冻结的冰雕，我好奇地伸手触摸，手指却穿透冰雕。
冰雕只是普通的幻影。
「失去三成的人口後，族长向雪银的神灵求救，那位神灵拥有永不熄灭的神火之种，只要得到神火之种，牧焰族就能扛过这次的永冬之灾。」我沉默地猜想到结局，若神灵向他们伸出援手，现世就不会有炫炽祭舞的出现。
「祂拒绝了，祂认为神不该干涉人世间的起灭。」
「一群牧焰族的女人无法再度忍受孩子与丈夫死在自己怀中的绝望，她们窃取神灵的宝物。她们拯救所有族人的性命，但也为族人带来神灵震怒的报应。」我低头，意外发现不知不觉我和箴言被萤绿色的光芒包围住。
绿色的草枝绕在我们身旁，连黑暗都梦幻起来。
但我记得，刚刚坐的地方应该是空地吧……？
「那名神灵震怒地亲自追捕那些女人，在追杀的途中屠杀许多牧焰族族人，儿童、妇孺、无辜、有罪的人…全都血溅大地。直到被族人藏匿起来的女人们挺身而出，扛下所有的罪状。」草叶激动的摇晃，它们的反应彷佛过度沉醉在剧里的观众。
我很怀疑，如果它们跑去看八点档的话，会不会激动到砸电视。
「神灵给出不再杀戮的条件，只要她们能处在神火之中十天不死，祂就不再杀戮牧焰族的族人。」
连永冬都无法扑灭的神火，要是普通人碰到的话，八成会瞬间化为连灰烬都不存在的尘埃吧？
但是她们得要在神火之中存活十天，接受比死亡还痛苦的酷刑。
「女人们接受这个条件，她们痛苦在火焰中挣扎，传承自先祖火灵的皮肤与刺纹让她们撑过一天又一天。女人们忍死在神火中拚命保留住生命，即使皮肤燃焦烤黑，依然挺过这绝望的地狱。」草枝们摇动更加剧烈，好像在呐喊着为故事里勇敢的牧焰族女人们打气。
「在神火之中被撕扯十天的女人们，她们挣扎忍死的身影就像是舞蹈拥抱死亡的绝望之舞，美得令人屏息，艳丽令人绝望。」
我似乎能听见女人们烤黑而掉落的皮肤碎裂在风中。她们扭动身躯闪避吞咬生命的神火，只为了忍死活过十天得到神灵的谅解。
「後来她们留下的子孙们为了记住祖先的伟大与神灵的无情，每年的那十夜会在她们烧成灰烬的那个地点跳着祭奉的舞蹈。」
「这就是炫炽群祭的由来。」那些草叶无精打采地半萎着，似乎被结局打击到。
它们要是看到台湾的狗血连续剧不就直接气到吐血（吐汁？）倒地。
「听起来真是悲伤故事。」这是我最终的感想。
箴言拍下手，围在四周的草枝受惊地猛然一跳，我这才看清那些萤绿的光点是草叶中流动的汁夜。被惊吓之後，那些光点眨眼间消失得一乾二净，乱动的草枝也瞬间挺直，似乎想掩盖它们不小心表现出来的异常举动。
旁边传来吱喳的讨论声，我转过头被旁边的同学们吓了一跳。没有跳舞的同学们全都聚合在这里，他们开始七嘴八舌诉说从家族听来的版本，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什麽时候跑来听故事。
「神话传承会佚失其真实性，谁知道最真实的事情是如何呢。」箴言若有所思望向旁边很认真讨论的同学们。
我知道他一定晓得更多接近真相的事实，既然他选择不说，我也不会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