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这年冬天特别地冷,黄河以北多地饥荒,人畜冻死,关外流寇频频犯境抢夺粮食。萧子遥应皇帝的旨意三次调集南方的粮食运往北方,最后连一向富庶的江南都发生了饥民哄抢粮仓的事。
萧子遥上了个表,自请把年初皇帝拨给他建镇南侯府的银子用于救济南方饥民,武帝准了,萧子遥又上一表,说微臣感激涕淋代表江南黎民百姓感谢皇恩浩荡云云,武帝看了折子笑,他懂的,萧子遥是嫌钱少了点……武帝从国库里又发了笔银子给镇南侯萧子遥,也不说是让他建侯府还是让他赈灾,总之,最后武帝听说萧子遥把两笔钱都换了粮食布匹江南十镇每户人家都可领一份过年,心里还是挺嘉许萧家子遥的大气。
单说萧子遥忙乎完一切,快马加鞭,一路向南。
相逢的那天正是小年,萧子遥一行二十人,人人从离开杭州城时的雪帽大氅脱成了单衣单裤,一个个满头大汗地沿着海岸行走。长灯光着脚丫,舒舒服服地踩着被日头晒得暖烘的细白沙滩上,与这些生在江南的军人相比他更适应七闽的气候,他紧几步赶上走在前头的萧子遥,“主子!”他叫,心痒啊,真想跳下海堤,游可比走路快得多。
萧子遥头都没回,甩手把长剑和缰绳扔过来。长灯莫明接下,只见萧子遥突然纵下海堤,撩袍狂奔。
啊……长灯远眺,萧国舅的逍遥大船已然跃入视线。
萧国舅封号逍遥侯,府邸建在福州府,但他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不在府里,却在七闽的大海岛屿中遨游。萧国舅出海时的座驾是一条多桅横方帆大船,据说这船是萧国舅自己设计的,萧国舅说船首先得帅,其次移动力高,耐久经操,船建成后长年远洋的人都说这船叫做多桅横方帆大船,但因为逍遥侯在七闽实在太有名,人们一看到这艘大船就说萧国舅的逍遥大船来啦。
逍遥大船到了,弟弟长明自然也到了。长灯把主人的兵刃战马交给军士,高高跃起,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萧子容从大船启航起就往甲板上跑,跑得太勤了萧国舅干脆给她在甲板上搞了个了望台,台上支了舒服的可坐可睡的大躺椅,撑着遮阳伞,旁边放了几大缸冰镇酒缸,萧子容这一天都在了望台上守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盼着迟迟不来的海岸线。
“子容,子容。”温谨之摇醒萧子容。
“到了……”萧子容每次醒过来都是问这句,每次温谨之不是说“该吃饭了”,就是说“你爹叫你”,所以这一次当温谨之点头称是的时候萧子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到了!”萧子容反应过来。“是啊,快到岸了,你看,谁来了?”温谨之说话永远温文儒雅,指着海水里那个跑得艰难跑得狼狈跑得激动万分的男人——
“我哥?”萧子容睡眼惺忪,问温谨之。
“是他。”温谨之刚答是,萧子容撑了把栏杆,从高高的大船上翻身跳下了大海。
嗬!温谨之吓了一跳,待他撑着栏杆往下看去,更吓到大叫起来——“子容!子容!救人!快救人!”萧子容不会水吧,至少这半年他从没见过她游过水,“国舅——国舅子容——”温谨之反身大叫,萧国舅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他身后,温谨之一把抓住人胳臂,情急大叫“国舅”,萧国舅哈哈大笑。
“萧侯,子容会水?”温谨之定了定神,“国舅”这两字好像只有当今皇上才能叫得吧,他失礼了,太失礼了。
萧国舅掂着冰镇的梅子酒,喝了好大一口才答,“不会,一点儿也不会。”
啊!温谨之跳起来,当真跳起来,又指萧国舅又指海里,话都说不好了,萧国舅不知道温文尔雅的温公子发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连忙安慰他,“子遥不是来了嘛,她哥又不是死的。”
温谨之忿而扭头,赫然见那大海中一白一红的两人,随波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