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禁語 — 第二十一話

刘观钰的双眼大到眼珠子都凸出一点点,听完这句话随之而来的是耳鸣声。这句话已经抵达Boss级的杀伤力了。

周健侠跟别的女人远走高飞丢下她们母女俩时,刘观钰有一度觉得自己非常没有价值。她无悔的为了周健侠休学、跟家里闹翻、执意要生下这个跟她心爱男人的孩子。虽然她现在还是实现了当作家的梦想,可是当时她愿意抛弃这个梦想只为了跟周健侠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对周健侠的付出算不算是深爱他的表现,可是牺牲是有的,但她也觉得有意义。即便到了周宇枫两岁的时候她发现到周健侠有了偷情的迹象出来,她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的隐忍下来。

结果周健侠是选择一声不响的和那女人离开,连跟刘观钰谈都没有谈的就走了,所以刘观钰觉得自己就像是随手可丢的垃圾,连得到一个解释或义务安慰的价值也没有。

可是她女儿无条件的爱她,纵使她後来要上课又上班少了许多跟女儿的相处,常常因为太累而对女儿讲话口气不耐烦了点,她女儿还是要赖在她身边。她偶尔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疲惫哭出来时,她女儿也跟着她一起哭。

所以她在女儿身上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不会没有人爱,至少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无怨无悔爱着她的。因此她才有办法熬过那些苦头,来到了今天的成就。

她所努力的一切,很多很多都是为了女儿,就像是对周健侠一样,无悔的付出-结果她女儿现在说不稀罕她。

刘观钰又伤心又气愤,失控的走过去一把捉住周宇枫的手臂将她用力拉扯过来面对自己说:「你不会觉得自己讲这句话真的太过分了吗!」那音量相当尖锐到近乎歇斯底里。

周宇枫还是没有看刘观钰,但已经渐渐浮上内疚了。她吞了一口口水听到刘观钰的呼吸急喘,喷在她脸上的气息都刺痛着她。

「我到底做了什麽需要去承受这句话,让你这麽残忍的对待我!?你知不知道你讲这句话有多伤人心!」刘观钰喊叫出来。

周宇枫想开口说对不起,但是她心中的愤怒却阻止了她讲出来。她幼稚,她故意的。她就是想说这些话来伤害刘观钰,她在报仇。

她可以不用回家,自己就不能吗?

刘观钰抓着周宇枫的手臂,指头越陷越深,直到失去了力气才慢慢松开。她现在生气比难过多,或许因为她听得出来周宇枫讲这句是无心的。但那真的太过分了,不管周宇枫到底在不满意她什麽,都不能把话讲得这麽无情。

她调整好呼吸放下了手,以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口气命令说:「今天开始你除了上课以外,其余时间都只能待在家。你不要辞掉工作,我会自己去跟你们老板娘说。我要你好好在家反省,检讨一下你最近有多没分寸!」讲完就转身离开房间。周宇枫无奈的撇撇嘴巴,坐下床拿起手机要继续玩最近上瘾的游戏时,刘观钰又打开门进来一把抢走她的手机,还走到旁边拿走了她买给周宇枫的iPAD、MiniPad跟笔电说:「在你改过以前,这些东西你都不准碰!」又走出去了。

周宇枫看着刘观钰走出去,无奈耸耸肩打开抽屉拿出了PSP,刘观钰又进来拿走了。最後她只好拿起教科书看了。

这是她第一次那麽像一个老妈。

「周宇枫,你这是什麽东西!?」翁晨洁在下课时走过去看着周宇枫手上的小玩意讶异问。

周宇枫眨了几个眼睛用理所当然口气回:「MP5啊……」

「BESTAGOGOC2308!?」

「怎样啦?」

「你在用就是很诡异,这是你以前的玩具吧?」

「我的手机被没收无法听音乐,只好拿出来用……」

「为什麽被没收?」周宇枫只是拐拐嘴不回答,翁晨洁拍上周宇枫的肩膀说:「你妈发现到你来我家都没在念书对不对?」

「她可能更年期快到了,最近情绪相当不稳定。」

「噗。可是你也真的够嚣张好吗?」

「她还把我禁足,我现在哪都不能去了,连打工也不行,她可能今天就会打去给老板娘帮我辞职。」

「哇……你一定有做了什麽惹你妈生气,不然你妈不可能这样才对。」

『她做的事才令人生气。』周宇枫心想,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看着MP5上以前转档进去的MV。

而此时的刘观钰在想了一个晚上後决定了现在的动作,她打开周宇枫每一个私人电子产品,但是也没用。所有周宇枫在用的东西全部设入了密码,刘观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女儿的生日……等等她认为的号码都错误。

最後她逼不得已的进去周宇枫房间,挣扎许久後才打开了周宇枫的抽屉,发现里面放着游戏卡、电影院附赠的宣传单、手环、项链……等等的。再打开另外一个抽屉里面有行事历跟笔记本,刘观钰快速翻过发现也没写什麽。

然後她才开始觉得自己行为很要不得,将笔记本放进去看了一眼一叠篮球明星卡後关上抽屉,像是瞄到什麽的又拉了开,从抽屉最底边拿出了一包菸。

她眨了几下眼睛看着这包只抽一根的菸,她并不生气,她比较纳闷。周宇枫并不喜欢烟味,第一次看到垃圾桶里有许良真丢的菸屁股她还皱了眉。刘观钰无从判断周宇枫只抽过一根或者这是第几包走了,可是她为什麽会去抽菸?

刘观钰走出周宇枫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思考许久,为什麽她们会变这个样子?为什麽!

一直到考试,俩母女几乎没有在交谈,有的也只是要吃什麽?我吃饱了。我要去念书了。就寝前还不见得每次都会互道晚安。刘观钰想着还是等周宇枫考完试再来促膝长谈这件事,以免影响到周宇枫考试的心情。

何况她还想不到该怎麽解决问题,她连周宇枫到底在烦恼什麽、跟自己产生什麽过节都不知道,而她认为周宇枫暂时不会跟她说。搞不好会一辈子都不跟她说。

有一部分刘观钰感到自责,她怎麽可以突然的这麽不了解自己女儿发生什麽事?是否是自己关心少给了还是给错方法?

而她自己到底做了什麽让周宇枫与她之间突然有这麽後的一道隔阂?才好端端的说要一起去宜兰玩、逛逢甲那一天也相当融洽……嗯。逛逢甲那一天。

刘观钰手支下巴想了起来,模糊画面中有一道清晰的影子一闪一闪而过。每一次周宇枫最最最奇怪的时候都跟许良真有深深关系,刘观钰开始怀疑周宇枫才并非她说的怕自己又遇到坏男人、担心许良真不接受她的性向-她是打从心底排斥厌恶许良真。

如果真是如此,刘观钰倒是可以体谅点,但她还是不会原谅周宇枫的态度。

「结果宇枫还是没有骑那台机车啊?」在周宇枫考试的最後一天,古婷芬过来帮刘观钰整理咖啡厅内摆放的书籍问。

「嗯。」刘观钰将书分门别类放好闷闷回。

古婷芬轻眨几下眼後问:「你们母女俩最近如何呢?」

刘观钰长吁一口气,直到怀中的书全部放回一直以来的位置後才说:「糟透了。」她好难过自己是这麽回答。「她真的在针对我……从她开始会拿钱买我送给她的东西、以前逢假日前都会热烈跟我讨论要去哪里变成跑去打工、不骑我送给她的机车还食言了寒假要一起去宜兰玩的种种……天啊,她真的是在针对我。」刘观钰说完苦笑一声。

本来她还认为那只是古婷芬的揣测,先别受片面之词影响,看来古婷芬真的说中了。

古婷芬闷不吭声,看着刘观钰一下子叹气、一下子摇头,她认为自己要等刘观钰整理好思绪把所有话说出来再分析判断。提出问题只是会打乱刘观钰。

「而且我发现她打从内心不喜欢许良真,没来由的。」刘观钰继续开口说。「逢甲那天过後她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她甚至还在前几天对我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刘观钰说到这边咬了食指中间指节,想到就会让人破碎的一句话。「她说谁稀罕我是她妈。」古婷芬挑高了一边眉。

听在旁人耳里是一句相当任性又赌气的话,尤其是了解这对母女状况的人。相信连郑玉燕都会说周宇枫没道理讲出这样的话,而事情发生到现在古婷芬认为周宇枫也并非是因为长大了而对长辈感到厌烦。

她认同了刘观钰说周宇枫从里到外的讨厌许良真,但她认为不是没来由的。

只是这臆测太过於尖锐,不能大胆提出,只能相当小心翼翼。单凭感觉不可靠,必须要有实证。而古婷芬更进一步认为周宇枫什麽都不说的情况下,纵使真的被自己瞎蒙到,她也不该讲出来。

「而且她还抽菸。」刘观钰说,害古婷芬心虚了一下。「如果她不喜欢许良真可以跟我说不是吗?她为什麽要这样对待我?」刘观钰问。

古婷芬舔了舔唇尽量说出适当点的词回:「也许她认为她「不该」讨厌许良真。」

「不该?」

古婷芬鼻喷了一口气,表情难得正经八百回:「嗯。」

「什麽意思?」

古婷芬歪着下巴思忖说:「因为她发现到你们是情投意合的吧。」

「蛤?」

古婷芬大吸一口气,莫名也跟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回:「也许你可以在想得更……仔细一点。或者你也可以试着想更不一样点……更……离谱一点也行。」

「离谱?」

古婷芬咋了几下舌说:「你先别把她当你女儿看。」

「啊?」

「啊……」古婷芬叹了一个无奈,这样说还是仓促了点。「她跟你的互动一定有比突然对你态度差、情绪化还要更奇怪的地方。或者是说……她有很不自然的反应之类,当她面对你一些……表情、说法或触碰的时候。」刘观钰听了只是紧锁眉的眯起双眼,古婷芬绷了绷下巴说:「我想她在类似情感上有某种……错乱吧。」古婷芬说完便微低头咬了咬指甲。「凡事必有因。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答案,误解也好,去深入点寻找吧。」

刘观钰吞了一口口水严肃的思考良久後问:「为什麽你会这麽想?」

「因为我觉得……她反应不只过头,是激烈了。还有她做的事都很矛盾,她像个十岁小孩的去跟你说怕自己被忽略,但只要你关心她,她又会觉得你很罗唆不要把她当小孩子看。她……天啊……我不知道。就算我跟我妈感情再怎麽好,我也不会因为她去男朋友家睡一晚就气到都不跟她见面了,纵使我知道那男的很差劲我也不会这样。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她的行为跟她的说法有着极端的出入。当然她也许只是很单纯的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我跟她相处几次下来发现她根本不是一个那麽拐弯抹角的女孩子。」刘观钰听了眨了好几个眼睛,慎重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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