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今天很奇怪,才喝到第二瓶,他就已经醉得呼呼大睡,且从阿成回来後,他都不怎麽加入我们的话题。
阿成分享着他在法国那些年感受到的事物,我听得入迷,觉得那些回忆真的很美好。也许他说得对,那个伤害他的女人,反而替他的人生带来不一样的色彩。
已经进入深夜,他坚持要送我回家,我其实有点紧张,并肩和他走在一起时,不时地看见我们的影子时而交缠、时而分散,我们没有牵手,可影子却好像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般。
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觉得认识你是件奇妙的事呢。我到现在都还觉得,你那天在休息时间闯进来的表情,是那麽的期待。」
「说得好像已经过很久一样。」
「我……」他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嗯?」
「没事。」他搔搔头,那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带给人无限的遐想。脸颊又无法受控地泛红了,还好路灯很昏暗。
「我哥应该邀你一起去参加婚礼了吧?」
「你怎麽知道?」
「因为他是我哥啊。」他笑了笑。
气氛无法言喻,他送我到家门口後,依然保持着微笑,我很想邀他上来喝杯茶,可是这种事我从没做过,所以开不了口。
背对着关上的门,我咬着唇,内心依旧挣扎。
「真是糟糕,真糟糕。」这种心跳急促的感觉,绝对不是因为楼梯爬太多,而是……
──一直习惯到处游走的旅人,真的适合再次为了哪个风景而驻留吗?我很疑惑。
*
令人忐忑的星期六。
早上八点我就起来打扮整理,十点蜥蜴倒是很准时地抵达。
露肩的合身黑色礼服看起来不抢眼,也不会太过於正式,当我来到楼下见到蜥蜴时,倒是很惊讶,他把胡子都刮掉,穿着一身雅痞西装,头发还用发雕抓过,比演讲那次看起来更像个人,配合着他那一百八十几的身高,突然感觉他很帅。
「咳……你今天很美。」他拉了拉领带。
「谢谢。」
地点是汉来,一听到饭店的名字,便可以猜到会是场豪华的婚宴。
果不其然,是个砸重金举办的婚礼,样样都不马虎,还请来了知名的婚礼主持人和歌手助兴。
在播放新郎新娘的故事MV时,坐在最角落那桌的我们开始聊天,从一路上沉默到现在,他终於愿意开口,他的表情沉重到让我以为这是在参加前女友的婚礼。
「小学时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一起玩到大,就算高中後,我们各自读不同的学校,却始终不曾失联过。可我却幼稚地到了二十五岁都还长不大,常对他很任性,总认为他应该要配合我,总讨厌他每一任女朋友,认为那些女人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一度我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但就只是,他是个比家人还要让我信任且放心的存在。」蜥蜴开始叙述他和朋友间的故事。
我隐约感觉到,这又是个悲伤的故事。
「後来他有了个稳定的女友,我们之间愈来愈少连络,甚至到最後完全不连络了。直到有天,当我值班完回家在路上看见了他,可是他的表情很不对劲,他脸色苍白,也不打招呼只是看着我,而且才一个闪神他就消失了。当下我马上打了他的电话,接起来的就是他女朋友,说他……在清晨车祸过世了。」
第一次,我听故事听到当场流泪。
因为他的表情悲恸到悔恨的模样,实在无法不跟着一起难过。
「他女朋友说,他们要结婚了,他一直想找机会好好和我吃顿饭,并且一定要我当伴郎。他清晨一大早出门只为了开车北上,去找一个钢弹收藏家,想要买一个东西……我知道那是什麽,那是我们小时候一直想要的限量版……」
「别这样,别说了。」
别用露出明明想要痛哭的表情,却装作若无其事。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别说了,我都懂。」
我想,这位新娘,是他那位朋友的女朋友吧。她一定基於某种意义,希望蜥蜴能来,希望他能代表那个死去的他,一起来见证──嘿,我得到幸福了,我往前走了,别担心。她一定是想传达这件事。
新娘来到我们这桌敬酒时,给了蜥蜴一个充满着歉意与感谢的眼神,他们彼此都知道,很多事无需再言说。
直到吃饭吃甜点时,旁边这家伙的心情似乎才慢慢恢复。
「果然找你一起来是对的,某种程度上你真是个有用的人。」
「我才想说你这怪人悲伤的事情还挺多的,说起来你跟柯南有点渊源吧?还是当警察、法医之类的都这样?」我故意开玩笑地说。
他一听,果然哭笑不得,「你还真懂抓准时机嘲讽,说起跟柯南有渊源的应该是阿司吧。」
「啊、我都还没找他报仇呢。」
「今天,谢谢。」
「谢什麽?」
「在那一刻握住我的手,很温暖。」看着他的侧脸,我无法完整看到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了。
他不止很多行为很怪,还是个重感情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