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国饭店,这一行三人就一声不吭满脸严肃地上三楼。
这一回,苏平安是连房间都不让苏明泽进了,直接要求去他的房间。
苏明泽也不敢再说什麽,低着头把房间打开,让她进去。
一进屋就是满室的芬芳,好像打碎了一瓶香水似的,但因为这香味一直闷着,便变了味道,有点熏人了。
她一皱眉,苏致远就一马当先地冲进去,把窗户大开。夜里的凉风灌进来,总算透了一口气。
苏致远开好窗连忙把靠阳台的一把椅子搬到中央,让苏平安落座。顺便又扫了一眼这房间,房间还算整洁,一只皮箱摆在床头角落靠墙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服务生打扫不够勤快,垃圾桶里隐隐已经有了一股味道。也不知老六扔了什麽东西,看样子好像是一些白白的医用纱布。怎麽?老六受伤了?看不出来呀。
苏明泽是最後进来的,反身把门关上,落锁。这才低着头向苏平安走去,抬头偷偷看她一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师傅目光如炬,离着两步远,他就不敢再靠近了。
站在那儿一会,只听苏平安淡淡一句。
「跪下。」
他二话不说,立即跪下。
「说,把事情都说了吧。别再说你是迷途知返,师傅还没那麽傻。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麽?老老实实说出来。」苏平安淡淡问道。
她语气那麽淡,苏明泽就越怕。师傅就是这样的脾气,杀人放火的时候最淡定。
「师傅,离开你之後,我就回家了。我是去了奉天,我家就在奉天。我没有说谎,我回去就是去报仇。大太太已经被我弄死了,家里其他兄弟也差不多了。但老大……我弄不死他。不光弄不死他,而且我自己也要活不成了。我回来,就是想你救救我。」他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
听他说活不成了,苏致远是心里一喜,脸上差点都笑出来,急忙咬住嘴唇。
苏平安撩起眼皮,看了苏明泽一眼,不吭声。
苏明泽也撩起眼皮偷偷看她一眼,然後伸手解开自己的西装,脱了下来。
他一脱下外套,一股不怎麽好闻的味道就弥漫开来。不算浓,但着实让人有点不舒服。这样一个清洁文明的小少爷身上冒出这麽一股不好闻的味道,实在比较奇怪。
苏平安微微皱眉,隐约觉得事情是有些蹊跷了。这不是汗臭味,这是一种古怪的味道混了香水,很奇怪。
苏明泽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好闻,苍白的脸红了一红。但手没停,继续解衬衫的钮子。等衬衫一解开,那怪怪的味道就更浓了,而且是臭的。
苏平安的眉皱得越发重了,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身後的苏致远也变了脸色,盯着跪在中央的苏明泽。
苏明泽把衬衫也脱了,露出绑着绷带的上身。绷带包的严实,一层又一层,好像是受了很大的伤。然而绷带很清洁,并没有一丝血迹,所以也看不出他到底受了什麽伤。
露出了绷带,苏明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深吸一口气,他低头解开肋下的绳结,开始拆绷带。
绷带一圈一圈地落下,空气中的臭气也越来越重,几乎让人有了要呕吐的感觉。知道最後一圈绷带拆开,站在後面居高临下俯视的苏致远惊叫了一声。
「啊!这是什麽鬼东西?」
苏明泽脸色惨白,两眼带泪,抬头看向苏平安。
「师傅!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对他的哀求充耳不闻,苏平安只是盯着他胸口看。
苏明泽胸口左乳下方的皮肤,有了一个碗口般大小的怪疮。这怪疮是一副人脸,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有眉毛,是五官俱全。但五官扭曲,看起来十分可怖。更恐怖的是,这张脸鼻子竟然会呼吸,眼睛也彷佛是要睁未睁的样子,只有嘴巴还闭着。
臭气就是这怪疮的呼吸,鼻子一吸一吐,就一阵阵的臭气,而随着怪疮的呼吸,苏明泽也跟害疼似的人跟着一抽一抽。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善类。苏明泽说是鬼东西,还真是说对了。
看了半晌,苏平安才慢悠悠开口。
「老六,你怎麽招惹了这样的东西?」
一听这话,苏明泽就眼睛一亮,顾不得害怕跪地上前一步。
「师傅,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师傅,你救救我。」
苏平安左看右看,皱着眉,神色凝重。
「我给你的药,你用过了没有?」
「我都用了,吃的,敷的。一开始还有用,但後来就没用了。但要不是有师傅你那些药,我也早就死了。师傅,救救我,我不想死。就算死,我也不要死在这种东西手里。」他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
苏平安却对他的眼泪视而不见,只是很为难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东西,很麻烦呀。」
「师傅,师傅你救我。我再也不跑了,我给你下辈子当牛做马。师傅,我不想死。师傅,我以後会继承我家里的全部财产,我把这些钱都给你。师傅,你一定要救救我。」苏明泽漫天许愿,声嘶力竭地恳求。
身後苏致远嫌恶地看他一眼,低头问苏平安。
「师傅,这到底是什麽鬼东西呀?这麽恶心。我看这东西很凶险,你不要管了。老六他这是咎由自取!」
听他这话,苏明泽脸色一白,再也顾不得了,扑过来想要抱住苏平安。
苏致远立即一马当先地跳出来,把他一脚踢开,吼道:「恶心兮兮的,你不要乱碰师傅。」
苏平安啧了一下,伸手一摆。
「好了。」
苏明泽倒在地上连连喘气,他喘得急,胸口那人面疮也跟着吸气吸得急,臭气就越发浓了。
苏致远还不解恨地瞪他两眼,伸手掩鼻,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苏平安身後。
苏平安伸手一指,慢悠悠说道。
「老六,你这是中了蛊。」
「蛊?」
「这种人面疮是苗疆的一种蛊,叫腐心蛊。是苗疆的头人用来给自己贴身的人下的蛊,用来确保身边的人不会背叛自己。这蛊只有苗疆资深的大法师有能力做,而且基本都用来供奉给头人们使用。做这东西,大法师要花费起码五年的时间。先要在林子里找到很罕见的一种毒虫,带回来饲养。这种毒虫三代会出一只虫王。虫王用来交配,三代又会出一只虫螯。就用这只虫螯做种,辅以各种毒药,配置成蛊。这还只是雏形。把这蛊喂给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男子吃下去,经过七七四十九天,蛊就在男子身体里紮根,然後再找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女子,和这个男子交配。等女子怀孕了,那男子也就立即死了。此时,蛊已经换了宿主,紮根在那个女子的腹中,成了一个毒胎。」
「然後等这个胎养到六个月,就生生剖出来。如果胎死了,则蛊失败。非得这剖出来的胎是活的,就喂给他吃一口头人的血,这样这毒胎就记住了主人。等吃了这口血,大法师就用刀剖出毒胎的心,在头人面前服下,表示絶对忠於头人。然後把毒胎烧成灰,灰制成毒丸,分别给身边的人服下。从此,吃了毒胎的人都被下了蛊。要是做出对头人不利的事情,就会受到毒蛊的反噬,从心窝里长出一颗人面疮。等这人面疮五官俱开,开口发声的时候,就当场暴毙。死後灵魂也会被这颗人面疮吃掉,永世不得超生,是非常毒辣的蛊。」
「说起来这种东西,我已经有几十年没看到了。想不到,今日里会在老六你身上看到。老六,你可真是惹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呢。」苏平安啧啧道。
苏明泽听她一番解说,吓得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两只眼珠子咕噜咕噜一阵转,他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她,一定是她做的。我就奇怪她怎麽会这麽好心,叫厨房给我做栗子羹。原来是这样,好啊,她心里果然是只有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师傅,师傅你既然知道这是什麽东西,那你一定能救我,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愿意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师傅!」
说罢,他又扑过来哀求苏平安,死死抓着她的两只脚。
老六一番话,她听得糊里糊涂。他,她,它?到底谁和谁呀。两只脚被他抓得那麽紧,都痛起来了,於是伸脚一蹬,把他踢开。
眼神嫌恶的瞪着自己的脚,彷佛那蛊是会顺着手指头传到她脚上似的。
原先她能原谅老六,是因为不知道他已经中了蛊,还贪恋他的美色,所以宁愿自欺欺人的哄自己开心。现在知道了,她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腐心蛊可不是什麽善良东西,这东西是吃人的精血长起来的,拔除它也会失掉很多精血,人会一下子老十多年,而且寿命也不会长,就算能活也会是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对她还有什麽用?
看来她是注定要人财两空了。
等一下,人是没救了,但不代表财也没希望呀。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老六,要救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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