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搞什麽鬼！手机也不开，现在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一回到家，妈妈脸色难看的对我吼。
「予涵，去哪儿了？怎麽这麽晚？」爸爸关心，「眼眶怎麽红红的？发生什麽事了吗？」
「我……在学校念书。」我低下头。
爸爸摸摸我的头：「好了，回来就好，快去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
「饭都收了，你是要她吃什麽？」妈妈冷冷的问。
「你没有给予涵留饭吗？」爸爸讶异。
「谁知道她会这麽晚回来，我以为她已经在外头吃过了，当然没有留！」
「你真是……」爸爸蹙眉，叹一口气，从皮夹抽钞票给我，「予涵，去外面买些东西回来吃吧，不要饿肚子。」
我摇摇头：「没关系，我不饿，等等洗好澡我就直接睡了，爸晚安。」
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发现早就已经没电了。
从梁少桓的家离开後，我在外头游荡到深夜，直到心情平复才回家。
熄了灯，躺在床上，一闭起眼睛，脑海又浮现阿嬷捡回收垃圾的画面。
心好痛，真的好痛。这麽多年了，阿嬷自然不记得我，但我还是好难受，因为我是那样渴望能够再得到她的关爱。
我想忘记当时的背叛，但梁少桓是不可能忘记的，他依然在生气，没有原谅我。
鼻头一酸，越想越难过，我将头埋进被窝，努力让自己入睡……
午夜，模模糊糊中，一段音乐飘入耳畔。
我吃力的睁开眼，发现手机在响，看到来电姓名，瞬间清醒了些。
「喂，柏轩？」我接起，「怎麽了？」
「抱歉，予涵，这麽晚打给你。」他小声说，「只是……很想跟你说说话。」
「发生什麽事了吗？」
他没回答，深深吸一口气，良久，语带落寞的说：「算了，还是明天再告诉你好了，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明天见，晚安。」
柏轩挂断後，我一阵困惑，但沉重的睡意朝我袭来，我没有回拨，不一会儿又昏昏入睡。
隔天上午，和柏轩在走廊上闲聊，我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件让我震惊不已的事。
「你说彭尚音她……」我瞠眼，不敢置信，「她拒绝你？」
「嗯。」柏轩神情失落。
「怎麽会，我还以为你们……」我不懂，我以为彭尚音对柏轩也有好感的！
「我也以为会成功，毕竟我们之前处得那麽好，很合得来……所以昨天回去後，我真的很难过，连饭都吃不下。」他苦笑。
我木然不动，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跑走，我直奔到彭尚音的班级，她正在座位上跟同学谈笑风生。
这个画面让我心中涌上一把无名火，我马上走到她面前：「彭尚音，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平静的凝睇我片刻，倒是身旁的女同学有些讶异。
彭尚音起身，从容微笑：「好，我正要去拿老师上课用的东西，一起走吧。」
我望着她，发现自己从未这麽愤怒，柏轩为她伤透心，她却还能露出没事般的笑容，完全不重视柏轩的心情。
走进讲义室，她打开柜子拿出讲义跟订书机，开口问：「你要跟我说什麽？」
「你昨天真的拒绝柏轩了吗？」我忍着愤慨的情绪。
「嗯，真的。」她回答得乾脆。
「为什麽？那你之前愿意跟他一起走路回家，甚至一起出去玩，那些都算什麽？不代表你也对他有好感吗？你不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吗？」
「我知道。」她继续背对我整理讲义。
「你知道？那为什麽不肯给他一次机会？他为你付出这麽多，可是你却……」我浑身发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喊：「你根本就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她放下讲义，终於回头看我：「那你呢？」
「咦？」
「我从头到尾只把宋柏轩当朋友看待，而且，其实一开始我就可以拒绝他，为什麽拖到现在，你知道吗？」她淡淡的说：「是因为你。」
「我？」我傻住。
「对，我看你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帮他，还不断跟我说他的好话，老实说，你让我很感动，就是因为感动，所以我才决定再试试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改变心意。」她停了一下，「可是，很抱歉，我真的没办法，我无法对他有朋友以外的感情。」
我登时无法接话。
「虽然你对他的心意让我感动，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很傻。」她问：「为什麽要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违背心意？你在说什……」
「你不是喜欢宋柏轩吗？」她语气平静，「你第一次帮他约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明明就不愿意，为什麽要帮他做这些？」
我哑口，呼吸一窒。
「其实你很讨厌我，根本就不希望我跟他在一起吧？为什麽不说？为什麽不拒绝？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你会打从心底为他高兴吗？」
「那是我的事，你干麽要在乎我的想法？」我咬牙，双拳紧握。
「我不是在乎，我只是想告诉你，伤害自己成全别人，真的很傻，既然你喜欢他，为什麽不让他知道？你没有义务帮他做这种事。」
「那是因为柏轩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我希望你们在一起，只要他能高兴……」
「就算你再难过也无所谓，是吗？」她反问，「为什麽不为自己想？为什麽不自私一点？牺牲你自己，根本不伟大。」
「别说了，你根本什麽也不懂！」我的眼眶又热又酸，「像你……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我的感受，你不可能知道无论怎样努力，却还是什麽都得不到的那种心情。你什麽都好、什麽都有，完全不晓得失去的感觉有多痛苦，因为你没尝过不得不放弃的滋味，那种恐惧又绝望的感觉……你根本就不懂！」
「我懂。」她说。
「你不懂，你又没有失败过，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福！」我就是无法接受她拒绝柏轩，她怎麽可以这麽轻易推开我渴望拥有的一切，她怎麽可以？
面对我的愤怒，彭尚音沉默，不疾不徐整理好讲义後，她再度转过身，看我的眼神转为一片清冷。
「我对自己所做的事问心无愧，不管是什麽，只要我想要，我都会努力争取，就算最後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至少我尽力过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自己。」她将讲义抱在胸前，「而你，是还没付出努力就自动宣告放弃。就算最後再悔恨、再痛苦，也不会有人同情你，因为你一点都不尊重自己，不珍视自己。」
她走掉後，我僵站在原地，听到上课钟声响起才回过神。
一整天，我完全无法专心上课，因为彭尚音的话，彷佛狠狠甩了我好几个耳光。
我也很清楚，这并不是她的错，不该这样迁怒於她，但我就是无法控制内心的忌妒跟愤怒，我也瞧不起自己这样的行为，却无法阻止它发生。
我当然很想告诉柏轩我喜欢他，只是我太害怕了，深怕要是一说出口，柏轩会离开我，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我不要那样，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失去柏轩……
「喂。」
肩膀被拍了一下，在走廊上发呆的我，一看见梁少桓出现，只能微张着唇，用惊讶的表情面对他。
「柏轩人呢？」他的模样与平常无异，「没跟他一起吗？」
我呆愣好一会儿，迟钝的摇头。
「那算了。」
他一转身，我就叫住他：「梁少桓，等一下！」
「干麽？」
「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啊。」
我喉咙乾涩，莫名紧张，他跟往常一样的态度，让我的心情十分复杂，觉得不安却又有些高兴。至少此刻，他应该没有生我的气？
「我快睡着了。」
「好、好啦，我说！」我吞咽口水，慎重的说：「昨天……我不该突然跑到你家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头一偏：「所以呢？」
「所以……对不起。」我微微垂下头。
「就这样？」
「嗯。」
「没了？」
「不……不然呢？我都跟你道歉了。」
「道歉应该更有诚意一点，我刚好口渴了，你就请我喝饮料当作赔罪吧。」他撇撇嘴，「真的觉得抱歉，就该用行动来表示。」
一时之间，我不晓得究竟该不该笑：「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这是做人的道理，道理，你懂不懂？」
「是歪理吧？」
「到底请不请啊？」
「好啦，我请。」我咕哝，不禁松口气的微笑了。
福利社里头人山人海，我问：「梁少桓，你要喝什麽？」
他盯着冰箱，最後指指前排的苹果红茶。
「你真的很喜欢苹果耶。」我把饮料给他。
走出福利社後，他说：「柏轩是到他女朋友那里去了吗？」
心情一沉，我无语的耸耸肩。
梁少桓似乎发现我脸色不对，纳闷：「干麽？」
我把彭尚音拒绝柏轩的事告诉他後，他先是安静，然後说了声「是喔」，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
「所以他现在很失落喽？」
「嗯，他说他连饭都吃不下。」我看向梁少桓，「如果碰到他，请你安慰他一下。」
「当然。」他唇角微扬，低头与我对视，「可是这样不是很好？」
「什麽？」
「柏轩被甩，不就表示你有机会了？现在应该开心到快飞上天了吧？」
「我才没有，柏轩这麽难过，我怎麽可能会开心？」我反驳。
他笑了一阵，甩甩手：「知道了，我会帮忙安慰他的。」发现我停下脚步，沉着脸不发一语，他无奈道：「又怎麽了？」
「梁少桓你……」深呼吸，我鼓起勇气问：「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什麽？」
「就是以前的事。」我抿抿唇，「对於以前我做的那些伤害你们的事……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闻言，他静静看我，幽深的眸里看不出情绪。
「嗯。」他不假思索的说，「我还是很讨厌你。」
我心头一颤，没有再开口了。
这时，他指指我上衣：「欸，你那个口袋里装什麽？」
我低头一瞧，拿出胸前口袋里的东西。
梁少桓眼睛一亮：「喔，苹果糖？」还来不及回应，他就直接拿走糖果，迅速拆开包装丢进嘴里，然後朝我灿笑，「收下了，多谢款待！」
待他走远，我站在原地，手心还残留他刚刚碰触我的温度。
「那本来就是要给你吃的啊……」
蓦然间，我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