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籠中鳥》 — 《第二十一章 海座頭之四》 見花見葉

第二十一章海座头之四《见花见叶》

从未感受过这种席卷而来的负面能量,虽然还有意识,但身体已经不属於自己,耳边一直有着什麽嗡嗡作响,用尽最後的力量,真树张开嘴巴,「离开……快点……!」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压抑满溢而出的煞气,只求身边的人能够平安无事。

花梨颤抖着双唇看着眼前型态不断变换的真树,比起任何百鬼,眼前的真树反而才像是真正的……

「怪物……」明口中喃着,眼前那个看起来暴戾恣睢的怪物真的和平时那个柔弱,柔茹寡断的真树是同一个人?比起狐仙还有桥姬、猫又,甚至是眼前这一大片亡灵的煞气都来得令人惊魂魄散,再加上那虎视眈眈的双眸,就连明也软了双腿,坐在岩石上。

英一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扛起明的身子,另一只手拉了花梨,要她们两速速离去,但是诚却是站在原地,双眼笔直的望向真树。

「诚,快走啊!」英一催促着,只见诚微微撇头,对着英一摇了摇头,便说:「我留在这,哪里也不去。」诚的眼神告诉英一他是认真的,若不是知道诚向来都是个冥顽不灵的人,英一或许会认为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英一眉头一震,「这攸关生命,我实在认为你不该如此感情用……」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被人丢弃,同样的我也不该丢弃别人,你们先走吧,我保证会没事的。」诚看了英一一眼,那眼神却让英一在一瞬间心服口服,颔首後便带着花梨和明离开。

而煞气的力量已经将海与陆地的屏障消除,却还有一道魇在,英一抱着腿软的花梨和明上岸,回头看了背後的海,却在一瞬间发现海上空无一物。

「怎麽回事……?」摸不着头绪的英一再次跨过海与陆地的交界,却什麽也没发生,依然是风平浪静,方才急於星火的场面不再。明坐起身子,糊里糊涂的看着英一。

「看来那道屏障在被破坏後,只能出去不能再进去了……那里已经成为了冥界的一部分吗?」

明脑子不断闪过真树的样子,那双凶恶的双眸,彷佛只充满憎恶,然而那充满怨恨的主人却是不断流着眼泪,想到这里明发觉自己的眼泪也潸潸而下,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悲伤的画面,彷佛自己一同感受着他的痛苦。

花梨看了明一眼,她轻轻拍上明的头,「我们都不知道真树的事情……对吧?因为我也从来没看过他流眼泪阿。」

明轻轻点头,想起当时淹没在水中的真树口中所喃着的字眼──「妈妈」。

每个人都有必须独自背负的责任以及过去,无论是明也好、真树也好,若是有个人能够相濡以沫,替你挑起地板上那些自己无法负担的行李,或许心里也会温暖了许多。

看穿了明的忧心,花梨只是默念了句:「但愿一切都没事。」

※※※

真树狼狈的看着诚,最丑陋的型态再次被诚看见,但这次他却毫无意识,诚也看的出来现在浅藏在真树双眼中的只有憎恨,或许要说那是怪物也一点都没错,现在操控他意识的也不是自己了。

那头怪物两眼发红,龇牙咧嘴的看着诚,现在满盈於真树内心中的只有饥饿。

而屏除了结界後,所有怨灵鬼哭神嚎,争先恐後的推挤上岸,一个个消失在岸。

看着那些亡灵的离去,便想起了「魂之彼岸」,那个人死後都必须到达的地方,便遗忘这生的一切。

眼前的怪物低吼了一声,欲向诚扑来,就像个猎食者,他匍下身子,俐落的展开翅膀向诚冲来,诚睁大了双眼,将红色的锁链套在旁边的岩石上,倏地将自己的身子拉了过去,躲开了怪物的攻击。

诚大大的啧了一声,他知道与眼前这怪物是无法较量的,他尽可能的躲开怪物每一次的攻击,却因为疲倦而开始速度缓慢,大腿因此被爪子给划上一横,顿时皮开肉绽,他痛得按住了大腿,努力把痛楚往下吞。

他没想到真树会攻击自己,虽然当初坚持要留下,选择出生入死的是自己,但是似乎在这样下去,他自己也会成为真树的晚餐吧……?

他冷冷一笑,准备采取攻势,两只手的锁链缠绕上怪物的身子,他猛力挣扎着,狠狠的想要咬断那条坚不可摧的锁链,但是诚就这麽被怪物拖着走。

「可恶……」他咬紧牙关,痛苦的说着。

须臾间,怪物瞪大了双眼,痛苦的仰天长哮,一串串的泪珠从他眼眶中窜出。

诚愣了会,便开口大喊:「真树──!」原本被侵占身躯的真树意识被强大的负面力量吞噬,但现在似乎有些诧异,那躯体像是一次被两个人操控,其中一个便是想要反抗的真树。

『杀了……我……』真树痛苦的声音从怪物的喉咙中挤了出来,他的身体彷佛被人紧紧綑绑,脑中不断闪过方才那群怨魂死亡前所感受到的恐惧以及悲痛,脑袋彷佛随时都会炸开,痛得他想自寻短见。

诚狠狠的紧拉住手上的锁链,「不准再讲这种话,你给我等着──!」

『已经……不可能了……我控制不住……』

诚也没有任何方法,只能祈求真树赶紧清醒,在这段时间内他能做到的只有压抑住真树以及拖时间。

在交战过程中他亦是只有机会闪躲,现在又受了重伤,好比断了一只腿,灵活度大大下降,若是真树无法清醒再次向他扑来,恐怕只能等着……呜呼哀哉。

诚气喘吁吁的杵在原地,他抹了抹嘴角边的血。

他盯着真树的双眼,忽然步步走向真树,真树用着抱有敌意的神情看着不断接近的诚,身子大力的扭动着,身上的锁链却越扯越紧,将一层层的鳞片刮下,火红的鳞片散落在地板,有些甚至飞舞在空中,就像──

「彼岸花。」诚口中喃喃念着,顿时停在真树的面前。

瘫软在地上的真树用着恶煞煞的眼神瞪着诚,『住手……你会……死的。』

诚摇了摇头,「相信我,真树。」他柔柔的说着,而躺在地上的真树怔怔的看着诚,忽然低下头,两眼不断流出眼泪,一只凶猛的怪物竟然在哭。

诚颦眉,蹲下了身子摸了摸真树的头,「我一点都不会讨厌你这样子的,别害怕,让我看看好吗?」

怪物露出畏惧的神情,身上的锁链互相敲打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下一瞬间怪物的眼神翻白,身子坚而有力的挺起,後方的尾巴往前一扫将站在他身前的诚往後一甩,诚撞上了岩石痛得眼冒金星,手上的锁链突然消失,摆脱束缚的怪物再也不受控制。

诚用手肘抹去额头上的的血丝,在擦撞上岩石的时候,他的额头被石块割出一道伤口,血正不断从伤口流出,遍体鳞伤的他恐怕无力再战斗。

面对眼前动作灵敏的怪物,他只有挨打以及闪躲的份,现在状况说是危如累卵也不为过,只要在挨一击就要跟那些怨灵相伴去了!

诚按着大腿上的伤口,眼前的怪物提升着警备,无隙可乘,在这怪物的面前或许自己就像个无缚鸡之力的小蚂蚁般无助吧!先前是因为真树克制住煞气,每次的攻击都能手下留情,但这次怪物的眼神却是比先前还要杀气腾腾。

现在气氛可谓剑拔弩张,但诚知道一但对方有了行动自己就只能等着一命呜呼。

怪物瞋目切齿,身子往前一冲,气势锐不可挡,诚苦苦一笑,便瞑目,等待那爪子扑下,将他千刀万剐。

真树的脸庞浮现在他脑海中,如果这就是一种走马灯剧场,那麽他面临的即将也是死亡,如果是一开始的自己一定会觉得後悔吧?到最後竟然还是死在妖怪的手下,而且还是自己最爱的那个怪物。

说怪物有些过分,但是烙印在诚脑子中的一直都是真树最灿烂的笑靥,在即将死亡的时候却无法看到那张脸,让他有些难过。

当诚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贴在沁凉的海水中,身边却是一片美丽鲜红枫叶,他想起了一句话──「霜叶红於二月花」,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奇异的幻觉,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正是自己肩子中流出来的血水。

只有肩膀发出刺痛,其他都像是麻痹了,而眼前的怪物却是撑在他身上,两眼瞪得大大的望着他,脸上的眼泪却未曾停过,彷佛还有点因为自己即将抹杀爱人而痛苦的意识。

「怎麽又哭了?」

怪物低吼了几句,身上的鳞片顿时犹如火红的蝴蝶,漫天飞舞,怪物的身体就这麽消失,只留下一个发色红灼灼的男子,双手环住诚,紧紧拥抱着他。

「真树……?」以前他曾经见过这个男子,火红色的头发,如猫灵敏的青眸,那正是半妖化的真树。

真树不语,像是哭闹的孩子紧紧拥着诚的身子,温热的眼泪落在诚的肩膀上,与血水混合,诚轻轻抚着真树的头,庆幸一切已经过去,彷佛虎口余生,现在在自己怀中的是个怯怜怜的人儿,并非什麽毒魔狠怪。

顿时,不再漂风苦雨,原本灰蒙蒙的天色却在转瞬间恢复了天晴,碧空如洗,彷佛宣告着一切已经结束。

真树精疲力竭的躺在真树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诚无奈的叹了口气,抱起了他的身子。

不知道那个怪物在最後一刻究竟是想起了什麽而抑制住了煞气的控制,但是急转直下的结果却让诚捡回了一条命。

诚抱起真树的身子,跟随在剩下的亡灵身後,准备穿越墙壁离开此地,和英一他们会合。

「切慢。」海座头唤住了即将离去的诚,他也是这几千年来想要离开这片海的亡魂之一,如今却一脸眷恋不舍。

诚回首看了海座头一眼,不知道他还有什麽话要说,只见海座头手中抱着一个男孩,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正是凉二。

海座头柔情一笑,睡在他怀中的凉二双眼紧闭,一副安然自在的样子,「这孩子我放心不下,请代替我好好保护他。」海座头说着,便露出担忧的神情,然而从他说法似乎是跟凉二从以前就认识。

「时间快到了……我必须离开了。」海座头仰望了天空,这一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自己的心彷佛还留在那个人身上,从未脱离,留在这里也一直都是自己的意愿。

等久了,忘了自己是谁了,就会想起他,渐渐的……他一心只记得等待,却忘了其他事情。

海座头抱着凉二往破除的结界走去,仅是一条沙岸以及海洋的交界,却成为两人跨越後再也无法相见的「分岭」,一个是回到人间,以及通往彼岸的轮回路,而海座头却只是轻轻唱着阳关三叠,任海水拍打着自己的衣摆。

他想起了那一次,他也是这样踏入海死去的,然而这次他却是要踏上岸重生。

这几千年的驻足或许只是为了一个人停留在原地,踌躇不前吧?

原以为能够苦尽甘来,没想到到最後自己还是只能默默的在那人身旁守护着。

※※※

六国分离,群雄割据,一国三公,那是相当动荡不安的年代,逢火连天,当地朝廷更是因战事而连连徵税,荼毒生灵,各国只能苟延残喘的抵抗着强敌──秦的侵入,看着邻国一个个被消灭,天天如坐针毡。

韩国已是国破家亡,大地传来韩国人民的哀嚎,在秦兵侵略下,一夕之间故土亡尽,秦兵将韩国贵族擒走,将韩国杀得片甲不留,连无辜的孩童都没能留下,一个个倒卧在恶臭的屍体中,社稷为墟。

赵国获得这样的消息万念俱灰,位於邯郸的赵王获得这样的消息更是让赵王吓得面色铁青,连连几夜吃不下饭,赵国人民也只能期盼着灭国那日越远越好。

归海宫云乘坐在岩石上,前方是一片蔚蓝的海,而海旁边四处可见连绵的山峦,从山上看这片海更是最佳绝景,宫云一坐就是四、五个时辰,他总在这焚香抚琴。

「好曲!加上这黄汤更是让人醉生梦死。」秦武觞说着,他英姿飒爽,孔武有力,两道英眉更是正气凛然。

宫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指间还不小心刮过琴弦,发出了刺耳、不协调的音域,秦武觞的眉间微微一震,便道:「你知道人的心情可是会反映在琴弦上的,宫云兄这是怎麽了?」

宫云没好气的乜了一派轻松的秦武觞,「将军难道听不到亡国之音吗?为何还能如此消遥?」

秦武觞不语,当他再次举杯,黄汤就这麽咕噜咕噜的喝下肚,他还因此抹了嘴角表现出轻松的姿态。

「秦为强敌,既宁死不屈,便不可慌不可乱。」他说着,而宫云也只能含泪而笑,口中却是说不出想要将军留下来的愚蠢想法,取而代之,只能拐弯抹角的说:「将军为知我音者,人说寄情於弦,悲欢苦乐亦可知,然而你可听闻伯牙绝弦的故事?或许哪天你不在了,我亦终生不复鼓。」以抚琴取代为自己的思念,秦武觞曾说琴谈得流畅、弹得好都无他,反而是在奏琴的过程带有怎样的思绪才是「乐」为感人之处。

秦武觞当然是知道宫云的意思,却傻傻道:「今日这『高山流水』一曲,便可听出宫云兄你心思紊乱。」

宫云长吁短叹,想起了宫中这几日的靡靡之音,以及君王、宰相成天哀声叹气,作为宫廷的琴师,这一阵子也只能听到绝亡的音律,使得他也跟着悒悒不欢。

「待干戈去之,我便要遁世遗荣,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到那时候……宫云你愿意和我一块生活吗?」

宫云呆愣愣的看着秦武觞,虽然他脸上有一抹笑容,但是宫云知道秦武觞的意思,那便是这场战争在统一那天以前是不会结束的,而被派上站场的士兵更是不可能归回。

「将军言下之意便是在向小的表示:『一定会回来』吧!」宫云笑了笑,心里却是酸得很,他知道将军的「归回」或许是要宫云将他葬於此。

武觞没有说什麽,只是淡淡怨道:「付之一炬,无复孑遗,逢火连天,何谈天下太平?统一如今看来更为混乱。」

今後难道注定是琴剑飘零、毫无归处?

每当宫云独自在书房练琴,练累了,躺下去歇息时,武觞总会替他披上自己的蓑衣。当武觞独自练剑,宫云也会伴其左右,有兴致便奏琴让武觞舞上一曲。

然而据说秦军灭绝人性,就连幼童、妇女都没放过,先前被派去前线的赵兵已全军覆没,秦君狠毒,竟将赵军屍体姿意玩弄後才肯离去,而还活着的孩子以及妇女有些早已被活活掩埋。

没多久,上面便要求秦武觞立刻到前线对抗秦兵。

秦武觞离开的那天,宫云只能站在城门内望着那即将远去的兵队。

若是将军归於尘土,便再无人能懂此弦所寄之情,再无法处碰棋子甚至是手注佳茗,更别说是潇洒的灌下黄汤了!

既然将军即将远去,此琴何用?此情亦无用。

秦武觞蓦然回首,和宫云对上视线,两人却漠然无言,只留下一阵惆怅,和无法解释的一抹苦笑。

「我等你回来。」

──无论多久,我相信你都会回来的。

赵军被俘,秦君存活下来的军人活埋,将军犹如泥牛入海,再无复返。

据说,那名为宫云的琴师最後将最心爱的那把琴留於岸边,之後便被那片大海吞噬殆尽,如今也归於尘土间。

在那之後,总有人会听见孤独的琴音从拿寂黑的海面上传来,那是──「海座头」吧!人们取了这样的名字,却再也没人记得琴师的名字。

有人曾经说了这样的话──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迁,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

而这句话也引申了出一段故事。

曾经有对夫妻深爱着彼此,丈夫却因年早逝,留下了妻子一个人,然而当丈夫在阴间遇到梦婆时,问了一句话──

为何天下诸般,最後这汤独要人忘情?

梦婆莞尔,却不语。

男子又言:「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轮回之後,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当妻子得知丈夫死去时,悲痛欲绝,却还是坚强的撑了过来。

男子投胎到了和妻子相同的村子中,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下子便是二十年冲冲过去,意外的有一天男子经过了妻子守寡的门前,妻子一看到他便哭得涕泗滂沱,不断的说着:「你来找我了!」这样的话,男子却被她吓得落荒而逃。

之後妻子病重逝世,离去前仍对男子念念不忘,最後她只留下了两行眼泪便呜呼哀哉了。

同样来到阴间的妻子问了梦婆:「老婆婆,以前是不是有个男子在这里告诉你,他说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回来找我?」

梦婆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妻子又难过的继续说﹔「那为何他回来却不肯认我,哪怕他跟我说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呀!」

梦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们很相爱,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这样吧,二十年後答案来临那一刻,我答应让你看看,只是这之前你无法转世,要在这里受苦二十年,你愿意吗?」

「我愿意,不看见那个答案,我放不下对他的爱,即使投胎转世,也要心痛一世。」妻子认真的说着。

这妻子於是被孟婆安排给彼岸花锄草,事实上根本无草可锄,但是女子的眼中满岸是草,锄了又生,永远锄不尽,就这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十年後,梦婆终於把她带到轮回的门前,告诉她:「你站在这儿看着,但不要说话,你等了二十年的人,要来了。」

妻子激动的连站都站不稳,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紧张的站在那儿等待着爱人的出现,终於他出现了,而男子因为四十岁的时候生了重病,却无法根治,因此而一命呜呼。

男子走到梦婆前面,梦婆拿了忘情水给他,眼看他拿起就要喝下的时候,女子着急了,直接开口就问:「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男子却只乜了他一眼,毫无牵挂的将忘情水一饮而尽,接着便走进了轮回门。

梦婆看了落魄的妻子一眼,摇了摇头无奈道:「爱情是什麽?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麽不同?」

佛说有生死的是此岸,无生无死的是彼岸,彼和岸就即为生与死,岸的彼端就是彼岸。那麽站在彼岸看此岸,此岸和彼岸又有何不同呢?

可是佛说这话又很认真,因为花生叶落,叶现花枯,枯荣交替,你看见了花自然很难想起那还未发的叶,你见叶时又看不到那绝美无暇的花,可是见花见叶,和见彼岸,又有什么不同呢?

身为那个名为「海座头」的男人,为了等一个人,独自在海上几千年,朝朝暮暮思念着那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因为相信、相信他一定会遵守那个承诺。

即使时间回到那天,将军再次问起──「到那时候……宫云你愿意和我一块生活吗?」

或许他依然还是会点头说好。

若是见花不见叶,那麽将军可曾想起我这孤伶无依的叶过吗?

如今花已茂盛,将军轮回,留下那叶,飘零在此。

直到现在──

海座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抱着的男孩,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还残存在这阳刚的男孩身上,就连容貌竟然都有些相似。

这男孩喜爱冲浪,父亲当年去死於海上,对此他竟然不畏惧海,反而认为应该要继承父亲的意志,再度踏上这片海,也因为这样认识了海座头。

当他在冲浪的时候,海座头都会静静的看着他的身影,每天都是这样的,即使无法开口告诉他自己的思念,但是已经满足了。

因为想多看看这男孩,所以又被思念给禁锢於这片海上。

「已经够了。」海座头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凉二,嘴角出现一抹笑靥,「别担心我了……我会去投胎的,你也要好好活着,武觞。」

离开海岸後,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这一千年的等待,难道就是为了和你接触的这麽一瞬间?

他傻傻的笑了。

傻傻的却哭了。

※※※

「诚!」花梨大喊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岸边,将诚的手从另外一端拉出来,诚踉跄了几步,重心一个不稳便摔到了地上。

其他三个人都瞪大了双眼看着诚身上怵目惊心的伤口以及全身赤裸昏睡在诚身上的真树,没有人知道在这段期间内诚和真树发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从诚身上的伤口来看绝对不是什麽好事。

诚笑了笑,滑稽的说:「没什麽,只是太激烈了。」

英一眉头一蹙便说:「亏你还笑的出来。」

诚把状况一五一十的向他们说明,包括海座头的事情。

海座头原本就无意害人,只是顺势利用了真树,最好的证明便是现在昏厥於沙滩上的凉二,照花梨她们的说法,方才凉二是被海浪打上来的,原本她们都以为凉二早已一命归阴,没想到凉二眼睛一睁便醒了过来。

现在凉二正坐在不远处,眼神有些焦虑。

诚摸了摸真树的头。

──难道已经太迟了?

诚想起真树刚才的话……「已经……不可能了……我控制不住……」说着这句话的真树狼狈的流着眼泪,因为自己的鲁莽所以不愿离去,但万一刚刚真树没有控制住自己恐怕已经死了吧?

万一有一天真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还有能力拉住他吗?

诚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实在差太多了,他明白自己的力量无法敌过方才那怪物,不要说下不下的了手了,光是要阻止真树就万分困难。

刚才能够阻止真树的竟然也不是自己,看着真树痛苦、嘶吼,他却只能杵愣愣的待在原地。

※※※

真树望了窗外一眼,海面上一片平静,海风钻进房间中,留下一阵淡淡的咸味,却意外地让人舒爽,明明昨天还是那麽的凶残,要说人翻脸如翻书,不如说海才更是如此吧!

真树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立刻低头看了诚一眼。

诚一脸不满道:「要包紮就好好包紮,怎麽分心了?」

真树则是不语,看着诚身上一道道伤口,造成这些伤口的元凶不说别人,都是自己……虽然诚避不谈当天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真树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自己又控制不住了。

当天,大家都累摊倒在旅馆中,整整睡了半天以上,直到今天早上,而凉二则是回到房间再也没出来。

他拿着绷带绕过诚的胸前,再系到他的肩子上,整个动作几乎让他的身体贴上诚的背部,随着诚的吸气、吐气,一举一动他都可以感受到。

他羞涩着脸颊,低下头,尽可能把杂念抛除,专心至致的替他重新包紮伤口。

「那个……诚……」

诚稍微撇头,看了真树一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们暂时都别一起行动了吧。」原本心虚的真树被诚这麽一盯,却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诚有些吃惊的愣了几秒,正想开口问为什麽的时後,房间门口忽然传来花梨的呼喊声。

「呐,真树!诚!楼下有西瓜喔,快来吃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本诚又想开口说些什麽的,但是真树却无情的将头撇开,还说了一句对不起,像是拒绝诚似的,真树将拉门推开,将一头雾水的诚留在房间中。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树表现出那种态度。

走下楼梯的真树在走廊口看到凉二的身影,彷佛在等待他下来,凉二一看到真树便露出了笑容,走到他面前说:「这几天多亏有你们。」

真树被突如其来的道谢糊涂了。

「这几年,我每晚总是作着一样的梦,梦中我是一个将军,在死前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一个人。」

凉二说着说着,忽然眼眶泛出了盈盈泪水,「这几年我到那海上冲浪,总会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因为看不到他的脸庞,所以我有些害怕,却将他当作是爸爸正鼓励着我。直到昨天我见到那男子的脸庞,我才知道他是梦里我所惦记的人。」

凉二说完後傻傻的笑了笑,「很、很不可思议吧?你一定觉得很荒唐。」他用了食指抹掉自己的豆大眼泪。

真树柔柔的笑着,「一点都不荒唐,这就是人类思念的力量吧。」说着这样话的真树,好像在隐喻着「我却不是人类。」

凉二颔首,「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是今天的比赛,不,往後的比赛我都还是会惦记着他,不断的往梦想前进的。」

下定了决心,无论有什麽阻碍,凉二就像是跨栏选手,一个接着一个毫无畏惧的向前进,或许是知道终点就在不远处,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灿烂的光明才能如此勇敢吧?

真树有些羡慕,因为自己所面向的是比未知还令人焦虑的未来。

「拿出了这样的决心,凉二的母亲一定会被打动的。」

凉二有些无奈的说:「但愿如此啊!」

彼岸花的花叶或许不会同时并放,也没人会因为见花不见叶而想起叶,也可能见叶不见花而忘花,无论如何,或许花叶记得彼此,即使这辈子都无法见面,并且等待着一起绽放的那一日。

※※※

「这几日承蒙你们的照顾了!」站在旅馆的门口,一行人鞠躬道谢着,转瞬间旅行结束了,这几天要说是惊心动魄也是,说是精疲力竭也达到了。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倦容,苦笑着。

福泽依然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凉二依依不舍的看向他们,虽然只有短短三天,但却萌生出了不可思议的情感,好像这行人在三天内让他有所成长了,而在这之後他会好好和自己的母亲沟通的。

「那麽再见了,凉二,比赛要加油喔!」花梨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转身,而真树则是淡淡一笑,给予了凉二无限的肯定。

真树想起了海座头所演奏的阳关三叠。

或许等到有日,海座头投胎,他们还能见面吧?

虽然梦婆说爱情如一碗水,但是饮不饮下还是看自己,忘记和记得又如何?一切随缘吧,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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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海座头的设定其实就和这个差不多了

只不过原本想设定的是像"钟仪"那样被当作人质的琴师

但因为这阵子把一堆战国的历史看完所以对於战国特别有兴趣XD"

於是写下了秦与赵之间的故事

而日本历史事实上有许多和中国息息相关的事情写到这里就觉得很有趣

下章会是丑时之女也差不多了

这边也会开始我真正想要写跟比较虐的东西了(苦笑)

之後有阵子我要去欧洲旅游

到时後不知道会不会想写点心得呢(笑)

对了

关於海座头的幻想一值都是个长发美男哈哈查过照片的人大概会很吃

惊吧完全不是这回事所以我在小说里还是把他美化了XD"

从这章开始其实已经可以看出点裂痕了(笑)

大家暑假也要加油虽然我心得都是打给自己看的...但还是觉得很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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