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有够狼狈的从沙发上滚下来,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了。
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我才慢慢的站起来,拖着像是被卡车碾过的身体上楼。
当然,那女人早就不知道溜哪去了,我想她应该会有好一阵子不敢出现了吧。
但是值得鼓励的是,她在走前把我房间打扫过了,一尘不染,连一点酒味都没有。
嗯,很好,算她识相。
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我准备睡上一整天的回笼觉。
然後我突然想起什麽,想起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於是我抓过手机再看一次时间,上面的数字残酷的显示着两点十分。
揉揉眼睛再眨它个几下,确定我没看错之後,「干!正妹!午餐!该死的!」
我从床上跳起来,然後因为身体实在太痛而滚下床,发出好大一声碰就算了脸还直接着地。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以惊人的速度梳洗换衣服并且冲下楼,抱起笔电再套上布鞋匆忙发动我的RSZ,然後戴上安全帽同时把油门一转,身体因为来不及反应而差点摔下车再一路飙到咖啡厅之後......
在这一连串混乱无意识的行动过後的之後,我站在咖啡厅外,像只大热天刚跑完马拉松的狗一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而玻璃门上贴着一张乾净整齐的红布条,上面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客人们:
今日因店长临时有事,无法开店,为此全员工感到非常抱歉,并请各位熟客们体谅,再次深深鞠躬致上最深歉意。」
下面还画了一个可爱的人偶。
等我回过神,那张红布条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我撕掉揉烂,还差点进到我嘴里。
丢掉纸屑,望了眼有点冷清的街头,我的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已经不是飙国骂就能解决了,你们懂吗?
於是我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阴阴的天空,认真的思考起我是不是做了什麽得罪上天的事,还是说我该不会是卡到阴了吧?
就这样望着天空好一阵子,一直到太阳露脸而我因为阳光太刺眼而无法再直视天空为止,我才打了一个冷颤,摇了摇头,坐上摩托车朝妈祖庙的方向出发。
拿着三柱香,跪在妈祖面前,我对着妈祖说了好久的话,从我的爷爷那一代开始说起,直到被烟薰到流了不少的眼泪,我才发现我似乎离题了,完全离题。
嗯,插香。
收了惊还求了个平安符,顺便查了一下我是不是犯太岁之後,我才觉得好多了的走出妈祖庙。
然後,神奇的事就这麽发生了。
「咦?你也来拜拜啊!」
「啊......嗯......」望着眼前有点像错觉的身影,我傻傻的回应。
「太巧了!还以为咖啡厅没开就遇不到你了呢!」
「对啊......真巧......我也是这麽想的......」
「你怎麽了?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欸?」错觉来到我面前,如此问道。
「啊?」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眼前突然黑了黑差点晕过去。
「喂,还好吧?」女人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而我愣住。
我眨了眨眼,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脖子上的护身符,刚刚那是怎样?
而当我再度抬起头望向女人的脸庞,视线突然整个黑掉,就这麽丢脸的晕过去了。
最後停留在我脑海中的是女人有如妈祖般的笑颜,以及略带担心的表情。
但是,我竟然在大街上昏倒!真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在街上昏倒!丢脸啊!
这一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一定是!
在昏倒的过程中,我做了一个梦,莫名其妙但很真实的梦,梦里面我在一个全白的空间里,然後我的正上方突然出现一支超大而且还拿着针筒的手,针头瞄准我的手直直的插下去。
在梦里我鬼叫,我吓死了,而且好痛,真的很痛!
「痛!」我惊醒并且的大喊,然後一脸惊恐的瞪着眼前的护士,再瞪着插进我血管的针头。
干!是梦成真了还是我其实没有醒?
「现在是在干嘛?」我抖着声音问道。
「吊点滴。」那护士异常冷静的声音吓到我了,真的。
才不是因为我从小就怕打针!绝对不是!
「为......为为什麽要吊吊吊点滴!」我试图稳住声音,但不成功。
妈的!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叫我怎麽冷静!
「我......」我想说些什麽,但是护士不耐烦的抬起头来瞪我,於是我只好闭嘴。
谁叫那个护士妆化那麽恐怖又摆一张死人脸!很诡异欸!
「医生说你感冒了,又加上没吃饭血糖过低才会昏倒,所以现在要注射葡萄糖到你身体里。」当我感到有点头皮发麻的时候,有个轻柔好听的声音飘进我耳中。
转过头,我傻住,伸手推了推眼睛,慢慢回想起我昏倒前发生的事。
妈祖真的太强了。
「吊完就可以走了。」护士机械式的提醒,贴了白色胶带在针头上,调了调点滴的速度才离开。
「会觉得不舒服吗?」女人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才发现我好像盯着她太久了。
「我觉得很好啊,其实本来就没什麽大碍了啦。」
「拜托,你都在大街上昏倒了还叫没什麽大碍喔?你也太没警觉心了啦。」
「呵。」我乾笑,然後赶紧转移这丢脸的话题,「该不会是你带我来的吧?」
「是啊,不然要把你丢在大街上吗?」她拉了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
「嗯......不好意思喔......」
「没关系啦,反正你也帮过我,就当我还你喽。」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啊......对了,方便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杨惟萱,你应该听过吧?」
「啊?为什麽说我应该听过?」
「我先生老是在咖啡厅里吼我的名字,别跟我说你没听过啊。」
「喔......对......」差点忘了她是个有夫之妇啊,真是。
「你呢?」
「什麽?」
「名字呀,笨蛋。」她轻轻的笑了,食指戳了我的额头一下。
「喔、对对对,都忘了自我介绍了!」表面上我故作正经的揉了揉额头,其实心里爽的跟中乐透差不多。
坐起身,我清了清喉咙,「我叫张胜谕。」
「张胜谕。」她重复了一次,然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笔直的盯着我。
「欸、对......你也可以叫我小谕......」我有点不自在的跟她对望,这样盯着我难不成是爱上我了?
「嗯,我还以为你真的叫雨天使呢。」她眨了眨眼,表情认真的说。
「......咦?」
「嗯?」
「......」
「噗、哈哈哈哈哈,不行啦!这表情太呆了!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爆笑出声,还一边打着床铺,而我愣。
「对不起对不起!这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肚子好痛!」她表情痛苦的扶着床,笑的很没形象,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很正。
看吧,什麽雨天使,我就说我一定会後悔一辈子。
去你妈的雨天使啊!
人家说「有拜有保佑」,这句话绝对是真的,我保证。
因为很幸运的是,在她终於笑完并且意识到好像伤到我的自尊心时,她约我吃饭。
在那当下,我不知道是过爽还是又血糖过低,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幸好我没有。
於是吊完点滴的现在,我们面对面吃着小火锅,在夜市里。
我们聊了很多,大多数是关於我,我的家人我的职业我的身高我的体重我的兴趣我的恋情,你问我为什麽不问问她的事情?这是个好问题。
「等等,所以你是作家?」夹起一块豆腐塞进嘴里,她这麽问。
「勉强算是吧。」
「所以你出过小说吗?」
「出过几本。」
「真的啊?在哪里卖?」
「大概是诚品或博客来......之类的吧。」
「咦——」她又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我,「好厉害。」
「啊?厉害?」一抹暗爽在我嘴角升起,「没有啦,哈哈。」
「那你会写歌吗?」
「写歌?没试过耶。」
「真可惜。」她一手支着下巴,轻轻的说。
「什麽?」
「嗯?」她望着我的眼神突然有点迷惘,像是在失神,不知道为了什麽而失神。
「你还好吗?」我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她的焦距才重新回到我身上。
「嗯,我没事呀。」她点头,然後微笑。
然後,对、一如前几次,我又盯着她发傻了。
「我们等等去夹娃娃好不好?」回过神,她的脸放大在我眼前。
「好啊。」我愣愣的眨眼,看着她进在咫尺的脸庞。
於是吃完了火锅我们立刻朝夹娃娃机前进,花了我的她的加起来快300的十元,战利品却只有两个老皮抱枕及一只草泥马玩偶。
「又是差一点!」望着第N次从夹子上落下的夜光手环,我大吼。
「没关系啦,再接再厉啊。」抱着两个抱枕及一只草泥马,手上捧着一杯珍奶,她这麽说。
於是我掏了掏口袋,拿出最後一枚硬币投进娃娃机,并在心中发誓这是最後一次,再夹不起来就放弃了。
「加油。」夹子缓缓的动了,我听见她在耳边这麽说。
「这次......」紧盯着夹子,我果断按下按钮,「一定要夹到你!」
然後神奇的事又发生了,我竟然夹到了,那个夹N次夹不起来的手环,我夹到了!
正想尖叫的我身旁传来一声更雀跃的尖叫声,於是我朝身旁望去,她一手抓着手环笑的灿烂,像个孩子一样的手舞足蹈。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击中,记得我说过那不熟悉的感觉吗?它又来了,而且这次更强烈。
但是这次,我想,我大概知道那是什麽感觉了。
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