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寵娘 — 章七‧〈前塵恩〉之五

「这怎不是大事呢?曹豫是南军的卫尉,敢情实际地位比咱俩都要高一些,他要办的事也定是丞相大人授意的,我们北军怎能过问,而且曹豫那性子你也该听闻过的,一板一眼地对丞相大人忠心得紧,我这个朋友在他心里可比不上丞相大人的一根头发,倘若真有甚麽又怎会予我方便?」薛谨无奈失笑,对霍连宏直接了当的说话态度早已习惯,只对对方的要求颇为无能为力,却又万分想担下这个忙。

「我也没说一定要救人,但人是从我这里抓去的,她是生是死、还回来不回来了,也总得给我个说法,你说是不是?」霍连宏屈指在案桌上重重敲出咯咯声响,一下下地宣泄着他内心的烦躁。

「是,当然是,谁敢说霍大哥不对了。」薛谨苦笑道。

「哦,嘴上的功夫越发长进了,这校尉原来是这麽当上的?」

「霍大哥就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承了祖先的福才谋了个一官半职,哪像霍大哥这般一刀一枪地凭真本事爬上来?唉,想当初你帮我许多,今日我岂敢不帮这忙,要不这样罢,我尽管找上曹豫去问上一问,至少透露是生是死该也没甚麽为难的。对了,霍大哥的人叫甚麽名字?」

霍连宏遭此一问,本来得理不饶人的冷酷态度恍若蓦忽散了一般,整个人都怔住了。

要命,真要命,他好像……从不曾问过那小姑娘的姓名……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小姑娘小姑娘地唤她,从来不需要多此一举地问及名字,而她本人也不知怎地不曾自报过名姓,直到今天被问起了,他才恍然察觉原来自己竟连这麽基本的讯息也未有关心。终究住在同一屋檐下,就算自己对这陌生女子再无感情也不该对她的事问也不问,这事与谁说都说不过去,想来是自己真的太冷漠了,因为觉得她很麻烦,於是故意疏忽於她,如今出了事方知自己对她一点了解都没有。

「霍大哥,你……该不会不知对方的姓名罢?」薛谨眼见对方眉心缠结成一块,纵然觉着荒谬好笑却仍是如此猜测了。总不可能连姓甚名谁也未搞清楚了就要救人罢?

「我是真不知。」霍连宏也不隐瞒,事到如今也不怕被耻笑了,反正这事他着实是离谱。

薛谨彻底无言,也不知该说他甚麽才好了,「也罢,曹豫也不是天天都在抓人,这几天的事该是记得清楚的。」

「那我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在京中不认识半个人,除了你也不知该找──」

话未说完,营外便来了报,交接了几声後一名营兵行近营前,向薛谨恭声道:「报薛校尉,虎贲兵在相府西墙外侧抓获一可疑女子,听闻霍大人也在营中,便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薛谨听罢,朝霍连宏谨慎地瞥了一眼,便挥了手下令,「既如此,便交由霍大人处理罢。」

霍连宏可不耐烦了,虽虎贲兵是他亲手下的调令,可那也是逼迫於柳睿的淫威下不得已而为之的,自己根本不认为平城到了需要这些精兵日夜巡守的地步,在他看来要刺杀丞相的人多了去了,这回不过是不幸死了一个千金小姐,就小题大做地搞得满城风雨,忒是不像样。

然命令终归是命令,他是不服也得服、不从也得从,更何况前来复命是他的兵士,在虎贲兵眼中下令的是他、尊敬是对他、忠诚也是对他,他可不能让那些勇猛尽责的兵士们白走一趟。

「好啊,把人带上来让我瞧瞧怎麽个可疑法。」霍连宏声线疏懒,坐姿也未调整好便宣人进来,哪里有准备审问疑人的姿态,明显不当一回事,跟惯了他的兵士习惯了不觉有怪,可薛谨的部属就难免要有些犹豫了。

命令一下,两名营兵架着一个紮着双挂髻的姣美女子,莫说北军营地全是男人,就是放在花红柳绿中这女子也要叫人惊艳万分。可惜营兵不懂怜香惜玉,竟大煞风景地在人家嘴里塞了布团,着实有碍观感,霍连宏挑眉看清了,似乎微讶於女子的美态,只眼不动心不动,眼见美姑娘被粗鲁地按着玉肩跪地、痛得眼角泛了泪光,也冷着眼不置一词,显然也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主。

霍连宏不怜香惜玉,总还是有怜香惜玉的人在的。薛谨原本不打算插手此事,却委实看不过眼一个柔弱姑娘被如此对待,便忍不住出声吩咐──

「先松绑了,别架着她,人逃不了的。」薛谨声如其人地沉稳厚道,换来女子感激的一瞥。

营兵应罢,动手解了绳子、把布团拔出,褪去了一身狼狈後还原出女子兰花般俏丽的美貌,只因为过度惊吓而脸色苍白虚弱,倒为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此女昨日申时末从相府西逃,卑职拦住她时也说不出个理由来,身分名姓不明。卑职不敢擅断,便把人带来请霍大人亲审定夺。」营兵一板一眼地报告,话末,恭恭谨谨地退至一旁,低首待命。

「这样啊。」霍连宏虚应一声,仍是兴趣缺缺,「说罢,叫甚麽名字?」

「民女元娆……」

「从何而来?」

「民女祖藉阳夏,後来家破亲亡,前後被卖进不同大户世家作婢。」元娆含糊道来,不敢抬头看向上座那位声音听起来慵懒冷淡的高官。

莫怪个个相府家仆出了门便是人上人一般肆意妄为,在相府尚受诸多主子规条管制,在外却能借着相府之势无所畏惧,事实也是无人敢拿他们如何,毕竟得罪相府的仆人等同得罪丞相,谁也惹不起。

「何以出现在相府、又何以逃出?」霍连宏又问道。

於是元娆不说话了,在关键之处选择沉默。

「你不说,便带你去相府与丞相大人对质了。」霍连宏冷冷地道,随口撂下威胁,就算再不觉得这女子有任何可疑之处也不得不依丞相的意思秉公办事。

岂料元娆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只是她不愿意回去面对柳权的猥亵,便抱着侥幸的心态拖得一时便是一时,现下她心里乱得很,心理状态根本无法准备好,只要这些人不打算对她动手之际她都是安全的,既如此,她能不回去就不回去,能离开多久便离开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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