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微微亮的时候楚音就醒了,应该是说,担心弟弟的她一整夜几乎没睡着过。她束起及腰的长发,穿上向刘衍借来的深蓝色长袍,以及他昨晚贴心编成的草鞋,来到海边的沙滩地。
刘衍的身形比楚音要再宽大一些,使得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着实显得松垮,卷起袍子过长的部份,她脱了鞋舒适的坐在软软的沙滩上看着日出,但心里头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一会儿,她感觉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楚音姑娘,看日出?」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好像风一样令人舒心,淡淡的草药味道顺着风飘散过来。
楚音回过头:「刘衍?你早呀!……你不用这麽客气的,叫我楚音就好。」
继续看着日出,此时的海和天早已被太阳的光芒照得分不清界线,楚音轻轻的说:「自从出了社会,做了老师後,就很少有机会欣赏到这样美的景色了。这样看来,漂流到这小岛还是有好处的嘛!」
刘衍没有接话,只是披了件薄衫在她身上,然後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後,时间就好像停止了,就只剩下风轻轻的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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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的时候楚飞便清醒过来了,气色虽然仍是苍白,却是比昨日的惨白好了很多。
楚音和楚飞说了现下的状况,他也懂事的在见到刘衍的时候,温文有礼的向他做自我介绍以及致谢,之间的互动倒也融洽。
利用昨天采集到的野菇,楚音将它们熬成一锅汤,虽然比不上平常的味道,但也不至於差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後来听刘衍说到杏园需要三天的路程,途中还能经过一个城镇,路程约莫要一个半的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於是我们决定立刻动身前往。
相处到现在,楚音发现虽然刘衍使用的语言同样是中文,但他的用词总是文诌诌的,自己有时候说的话他好像也听不大懂,难道这个地方的文化有那麽落後吗?
一路上,楚飞时而醒来时而睡去,体力实在比以往差了很多,幸亏楚音从小到大没有什麽特别的长处,就是体力比其他人好,背着他赶路倒是不成大问题,就是一路上休息次数多了些。虽然好几次刘衍有替她分担的意思,但她想这样还是不大好,毕竟人家都帮自己这麽多了,这种吃力的事还是算了吧!
因此,在不断走走停停的状况之下,终於在花了两三倍的时间之後,到达了城镇,这天才刚入黑,泛着靛蓝。
这时楚音一边搀扶着醒着的楚飞,一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夜市她不稀奇,倒是这个城镇的样子,这些人民的行为……楚音原本以为只是一般落後的国家,但这样看来他们并不是落後,照这夜市的规模来看,甚至是很繁荣的,只是…这画面未免也太复古了吧!!!
还真的是木头造的房子,街上两侧林立的几乎都是低矮的木制房屋,只有几间是有楼层的,而它们的样子看起来不外乎是古装剧中常见的那些酒楼客栈、青楼妓院。而街道上的人,交通的工具使用的不是汽车、机车或是脚踏车,而是驴子、牛和马。
楚音扯了扯身旁刘衍的衣袖:「这里……我们到底是在哪阿?」
「这里?这里是隶国境内靠外海的城镇。」刘衍一脸平静的说,却听的楚音是眉头紧皱、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候,靠在她身上的楚飞,问出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咳、咳……姊,我们该、该不是穿越了吧?」
穿越?那种言情小说里的情节?怎麽可能!
楚音知道弟弟书籍涉猎的范围很广,但她和他不同,并没有看那种言情小说的习惯,不过在课堂上倒是没收不少。不是觉得那东西不好,而是她觉得该什麽时候做什麽事,那些高中女学生总爱带着它们来上体育课,有的还先进到用手机看什麽电子书……。
穿越这是怎麽样的一个概念?此时的她宁可相信,他们只是漂流到一个小岛,岛上的风土民情还没有进步到穿现代服装,使用汽机车代步,他们还是有机会回到原本的生活的。
但如果这是个事实,她顶多就是为了生活,将自己以前所学的历史文学从脑子里再翻出来,平静的过过日子。
可是这里叫隶国,在她认识的历史里,哪里有过什麽隶国阿!
「楚音!」刘衍轻轻摇了摇楚音的肩膀,将她拉回现实:「这麽入神,你在想什麽?」
「啊!没、没什麽。我只是在想我们今晚不会是要露宿野外吧?」
说实话的话,搞不好会被当成神经病!
「呵呵,我有认识的人住着,借一宿住下便好。」刘衍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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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刘衍口中认识的人的住所时,天色又更黑了些。眼前悬挂着的几个灯笼,倒是将这座大宅院的富丽堂皇照了十足。
看来刘衍和这宅院的主人果真是很要好啊!守门的连通报的工夫都省了,直接让人进去,想来他的身分也是不单纯阿!
用过丰盛的晚饭後,楚音赶着楚飞回房,毕竟他的身体实在需要多多休息。替他盖上被子的时侯,她一边问:「飞飞,对於穿越这事,你有什麽想法吗?」
「没什麽想法,咳咳、咳……既然来了短时间也想不到回去的办法,倒不如在这里努力活着。」
她又问他难道不会害怕吗?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怕什麽!咳、咳咳!」他大力的拍了拍胸,忘了自己还是带病之躯,这举动引来一阵剧烈的乾咳。
楚音见状皱眉,替他倒来一杯温水,这样虚弱的身体……。
「傻小子,身体都成这样了,还装什麽威猛阿!」她故作愠色,往楚飞脸上一个轻捏。
喝下了水,他顺了顺气说:「好啦,姊,其实我心里还是怕的,虽然以前看过那些小说,主角们总是有办法过的很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过……」看他一脸的泫然欲泣,楚音轻轻抱过他,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我想我们能挺过来的,我们姊弟。」抱着姊姊,楚飞喃喃的说着。
「对,姊姊会保护你的,不过你也要让自己勇敢点知道吗?」楚音揉着弟弟的头发温柔的说着。
「不…我会保护…姊姊…」缓缓闭上眼睛,楚飞呼吸逐渐平稳,甜甜的睡去。
悄悄关上房门,楚音步入庭园的一座亭子里坐下,凝视着前方,轻轻叹了口气,刚才和楚飞的谈话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全占据了她的思绪。
「那花名为‘赤香’。」
「刘衍?」楚音回过神,正疑惑着刘衍在说些什麽,便见他伸手一指,才知道他在说的是一株长在自己眼前的奇特植物。
那植物的花朵大小有巴掌大,花瓣的边是破碎的曲线,颜色是一片的柔白,花瓣上艳艳的红色花纹如鲜血喷溅一般,连带着它赤红色的枝干,绝美却令人不禁颤栗。
「由於它的枝干呈现赤红色有别於一般的花草,且落花之後会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清香,故而命之名。」刘衍一边解释着,一边向楚音走近。
「怎麽不睡?」
「你不也是?在担心飞飞?」同楚音一般,刘衍也叫楚飞的小名。
「摁,我就他这麽一个亲人,他现在身体变成这样,我……真的很担心。」垂下眼帘,她说着。
「事情总会好的。」刘衍伸手轻抚着楚音的头,依旧清淡的目光,那样确定,彷佛一切真会如他所说。
被这样子安慰,楚音心中的不安竟也逐渐的被平复。她明白这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安慰,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那些天真烂漫的美丽幻想,对她而言真的就只是幻想,但她不禁还是有些想哭。
莫名奇妙的来到这样一个奇异的世界,除了飞飞以外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身兼父母责任,自己得担负起照顾弟弟的工作,姑且今日安稳的给撑了过了去,可谁能预知未来呢?她深知在陌生的环境最能靠的只有自己,但对未来的恐惧,一点一滴的啃噬着她的意志,这时候能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对她来说那该是多麽珍贵的事!但那人,刘衍,是可以依靠的朋友吗?
他对自己和楚飞的好,好的那样难以置信,又治病又找地方住,真的如他所说的,只是有缘吗?但若真要害他们姊弟,在竹屋那时候就大可下手了不是?
她真的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真的好想大哭一场。
「对了,我们就这样住下来好吗?你那朋友看起来还没回来,会不会很不礼貌阿?」忍住眼泪,楚音向刘衍问道,她想自己和他的熟识程度,也还不到互相分担泪水的地步。
「无妨,他最喜欢四处游访异地,想来一时半刻也不会那麽快归来。不过即便他回来了,你们也无须拘谨,他为人很随意。」刘衍说。
摁,果然很随意,放着这宅院不住到处游玩呐。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後,互道晚安,便各自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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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离开之前,楚音趁着刘衍外出购买生活要品之时,向宅院的人要来几个防身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她学着电影里的特务,把短刃用宽带子系在大腿侧边,又将长剑配在腰间。既然知道自己穿了,什麽山贼强盗的,在这古老的地方自然也不比未来少吧!
和前一天的模式没什麽不同,楚飞照样一会儿醒一会儿睡,楚音也同样在他睡着时背着他赶路,刘衍依旧体贴的想分担她的辛劳,而她也仍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向晚,势必露宿野外的一行人,在楚音的分配下,醒来的楚飞跟着刘衍在荒野中尽可能蒐集一些枯枝,准备用来生火,而她则是到附近林子里的溪流抓几条鱼来填肚子。
「楚音,还是我来吧!」刘衍拦住楚音。
他?他看起来很单薄阿!行吗?
楚音在心中质疑刘衍的能力,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你看我很结实的!以前还是营队的……呃,我是说我以前也常在这种山林里走,难不倒我的!你放心吧!」她笑着作出大力士的样子,硬是将话转了个弯,希望别被听出什麽端倪。
刘衍微微眯起眼,那晚狡黠的神情再度浮现。
真是要命!平常那麽和蔼的人怎麽有这样锐利的眼神?
「就这样,你待着啦!替我照顾飞飞。」楚音看着刘衍,迫不及待逃离那种目光。
经过楚飞时,她揉了揉他的短发。
刘衍啊……。
进了林子没多久,楚音便找到溪流,她前後抓了三、四条鱼,抽出短刃,俐落的处理了那些鱼之後,藉着溪水将牠们洗净後,用大片的叶子密实的包起。确实的将水装满竹罐,才回到刘衍和楚飞那里去。
回到露宿的地方时,天色已经晚了,楚音放下那些鱼交给刘衍处理,前去关心飞飞的身体。
「姊,我很好,倒是你,挺累的吧!」楚飞看着她,火光在他脸上映出苍白的脸色:「……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
「哎,说什麽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轻轻拍了他的头,楚音对他微微笑。
火焰雀跃的在枯枝中跳动,炊烟袅袅上升,直至和夜晚的星云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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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过正午的时候总算是抵达了杏园。
只是这杏园真是出乎了楚音的意料,那并不是一座园子,而是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