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傘外雨未停(39) — 第二十四章 有一天霧特別濃

--迷雾之外,知道不能进去。看着一人又一人走进去,而且是重要的人,我说:「不要进去。」他们没听见,执意向前。我要怎麽做?当这麽想时我也正一步一步往前。--

「今天……是星期几?」我说得不清不楚,还是问出来。

单天誉一副好笑又故作担心得走来旁边,又摸我额头:「淋雨林太多,生病了?脑子进水?」

「你才脑洞。」我瞪他。

「好好…」他认输:「今天星期五。」我看见他眼神瞟到我手中的纸,赶紧收进口袋,我躲、他抢!不小心拌到书包的背带,一个重心不稳间,单天誉顺势把我拉起,视线中他的胸膛快速靠来,我心里敲响警钟,双手抵住单天誉,抵住不成,反而更加下坠!

「嘶,好痛!」我和单天誉都跌的不轻。眼神迷离之间,看见的是他皱着的剑眉、深邃的黑眸和精雕的脸庞。

他冷冷微笑又叹口气,故做沉思:「到底该说你迟到女王还是摔倒女王?」我踢他两脚。他很快恢复後拿起纸条看了一眼,瞥过头来问我:「裴炙是谁?想追你?」

「哪可能,不过我得走了。」握着背带的手有些沉,不知为何不想走出那道门。

他说得小声:「这时候反而希望你逃避……」

我听得不很清楚,又觉得是听错,所以不再多想。

「你的亲哥哥不是只有一个?」不去猜他是真问还是假问,但不想他提醒我:「不要再说……」

「怎麽又多了第四个?」他又自顾得说:「我知道是『他』的儿子对吧。」我不知道单天誉对这个「他」背後意思了解多少,如果我们有默契,那他说对了。只是心中有了什麽被别人起底、发现,突然不是好受,内心生起了无名火苗。

「感受不好还是要去吗?」这个问句没有对火助燃,但却是个催化剂,他总是能一下就说出我心理困窘的地方。

我回得平平:「他好像有什麽想说,听听也无妨。」

单天誉听到我的回答,缓缓转身坐在椅子上弹起吉他,同时对我说:「随便你吧。」

我跨出门,没有得到平静,反而不再淡定。他为什麽不说下去?

心里燃起的烈焰正焚烧啃食着我的心,燃起的心位置很怪,因为那个位置的称号是我十岁时给他的,他还记到现在——「你是我第二个哥哥」。

现在你还认为你是哥哥吗?

还是你只想当哥哥?

*

我手拿着纸条,那地图实在堪称前卫,竟有些像二十世纪抽象艺术家—克莱恩‧马亨宁的作品:公路,画面中大约只有三、四道黑色色块呈现公路。裴炙画的图,差不多就这麽简略几笔。

很快感受到不自在,夜晚八点半的商店街竟然还这麽多人,不是因为多人,或是特定气质气氛,而是——都是高中男生!一条街上竟然没看见多少跟我相近年龄的女孩子!

我赶紧把侧背包跩到胸前,抱着它能我有安全感一些。因为男生太多,反而不自觉注意自己的仪态。我头低着,不敢也不想多看其他人,静静站挺在一间男性服饰店前,展示窗的穿搭是红色格纹外加黑色短版西装外套,配上卡其色丹宁裤,鞋子是暗红皮革鞋。这是裴炙在纸条上写约见的地方。

「看样子你就是裴炙约的人吧,进来等吧,外面热。」服饰店店员突然在旁边,我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便习惯性得低下头,因为是跟单天誉他们几人是同个等级的脸蛋。

「哈哈,不用这麽紧张。」进去店里後真凉快许多,但依旧不自在啊!逛这间店的男生也不少。

「在这里坐一下吧,裴炙快下班了。」

「嗯,谢谢你。」

「咦?」他疑问了一声:「你跟裴炙怎麽认识的?」

「还没见过。」

「难怪比较不一样,如果他对你不好告诉我吧,让我知道我什麽时候可以出手。」

我不太清楚这突然的发言:「出手?」

「不来这样的吧,出手都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孩怎麽能被裴炙给抢先!」

我当然不是说出手的意思,只当他是个怪咖。「你们不是同事吗?」

他好像看到了什麽,脸色突然不是很好。「裴炙下班了,我先走了。希望有机会再见。」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却什麽也没看见啊!

「呆呆的在看哪?」

呆呆的?这个词从後方传来。我终於知道刚刚那个店员的一连串态度跟反应的原因。

「你就是裴炙?」我敛下眼眉,气势我不想输他。

「你就是于蔚宁?」

他口气不悦:「真会拖,订好的店都去不了,走了!去转角的85℃。」跟在他後面,我看得清楚他的制服,是充满高雅贵气的黑色西装,加上他纤瘦高挑的身材,很适合他。看向书包时,我惊讶不小,是那间享誉全国的私立学校:圣帝高中(帝中)。

今天的事情真的比较多,当是我理亏,第一回合就不想回他了。

这里街道整齐乾净,清爽舒适,人来人往的露天咖啡座,繁杂却不失优雅,因为人们不会大声喧闹、或动作不雅。人各显现穿着不俗、自身特质。年轻学生群论不喧哗、白领三两坐仪态端正。比起平常所见,这里的格调真是平时难以得见。

「喝什麽?我请。」他让我先坐下後问我。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出。」我想也不想就回绝。

「请客是男性基本礼仪,不想让我失态就乖乖给我请。」他一副洒脱又带着不耐的表情。

我也不悦,他的态度已经让他没有礼仪精神可言,可是行为是无可挑剔;明明令人厌恶却无实质能指明。我已认清,拿不来主导权。

「招牌咖啡,谢谢。」

他听到我的回答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睨我一眼:「真不懂是故意的还是不了了解我的用意?」

这里非常多帝中的学生,熙来攘往三分之一都是他们。看向柜台,发现裴炙好像认识很多人,很多人都去跟他们打招呼,说是打招呼,反而像是「崇敬」。第一个想法是:黑道大哥?想法一过就觉得好笑,应当是个人魅力才对。

他端了两杯咖啡跟两块蛋糕,让我觉得:那你又懂我的用意?我只是不想欠人。

「看来你脑袋不差。」他喝了口咖啡後说。

大概吧,我知道他在说学校:「谢谢夸奖。」

「却有个社的主唱令人不爽。」他动作一派轻松,语调不失严正:「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情要商量,而且一定要谈出个结果。」

「我就不委婉说了,他们已经决定再婚。我想听听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重要吗,真正相爱的话会相守一起的。」

「但是像这样的婚姻结构,父亲或母亲会特别爱孩子,我说的『爱』是『满足』。」

说到这里我已经非常清楚他打算做什麽。我心里异常排斥,因为竟然有人能大胆说出我一直做不到,又想了三五年之久的事。

「清楚你的想法了,但我不会马上答应。」

「你不如我想像中笨嘛,不过这由不得你,我说今天一定会下出结论!」

我不甘示弱:「那我得先了解你要怎麽做再说,我绝对不做出伤害我妈的事!」

「再婚这件事才会伤害你妈,也会伤害我、伤害你,伤害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他看来跋扈,又说:「因为我们心里都还有人,而且坚固不移。即使那个位子的人已经不在。」他一语中的得令我顿时觉得心中抽空,这何尝不是事实?

我说:「你又怎麽知道他们是怎麽想?也许他们真心相爱。」那时在他们家时我见过,只是说出来时仍然无法忽略瞬间的画面如刀割。

「那现在想一想:真心相爱的两人有天分开了,其中一人有办法再去爱下一个人?也许真的能行,但是能保证他心中只有眼前人的存在,没有之前?」他顿了顿再说:「我认为不可能。」

「你好像真心为她着想,我很高兴,认为她找到依靠了,她不能再累了。」我替她欣慰也是这个原因,即使我无法确定裴叔叔是否真心诚意,但我能确定眼前的事:她能有一个心灵靠山。

「这些话说下来,我们都有自己的坚持,我把话说白了,我的母亲只有一人。」

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是他先说出来,我的气势自然少一截:「我如何不是这麽想?」

「这不就好办了?」

裴炙这句话一说出口,我恍然大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深知这是一场斗智,而我居处下风。

「我认为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我会找到的!」我不想放弃,想要有一个各方完美的结果,我有深信这不是梦想的权利!

「等你想到,他们就不是举行婚礼而是结婚纪念日了!」

我扭过头以表生气:「都给你说就饱了。」

「随你去想办法,但我还是会告诉你我要麽做,不然我们今天就白见面了。」他拿出纸笔,简略写写画画:「我分三个阶段,一个阶段五天,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你不笨,能够怎麽做你应该很清楚。」

我一副苦瓜脸,他看见:「认清事实吧,很多事都不简单……」

我怎麽会不知道呢?所以努力不去看清事实、尽量不身处云雾,让自己保持简单,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观看那些走进云雾的人。

他又说:「我也会一起执行,下星期这时候再见吧。」

也无法阻止自己「非得触碰云雾」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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