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就好。」
莫维听了她的叙述不禁抿了抿嘴，他放下还夹着猪排的筷子，抽了两张面纸擦脸。他的猪排饭一点也不辣。
她随手拨了拨头发，吃了一口炸虾。「我在想，爷爷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女生了。」
「什麽时候？」
「应该是在医院临终的时候……或者更早以前。」
他挑了挑眉，「哦？更早？你的意思是说……江爷爷生前就知道你是女生，只是没有说破？」
「我不知道这个直觉正不正确，但是前天看到爷爷回来的时候我感觉到的是这样。」她微微一笑，扒了几口饭；这碗炸虾盖饭很好吃，「缺点」则是分量十足，以前她还当男生的时候总是尽可能地塞，毕竟一个男生食量居然这麽小容易让人起疑，但现在她已经没有这层顾虑。
「我吃不完耶。」她含着筷子，把碗往他的方向一推。
莫维瞄了她还剩半碗左右的白饭跟半尾炸虾一眼，不禁皱眉。「你吃太少了吧！我记得你以前没吃这麽少。」
「那是因为我都尽可能地吃，吃到我都撑了！」
他突然一顿，「所以这就是你胃肠变差的原因？」
雨晨尴尬地笑了笑，「大概吧？」
他撇嘴，晃了晃手上的筷子。「你放着，我等一下再吃一点。」
哦？这家伙之前不是曾对小柔收他剩菜的举动很感冒？现在变成他当清道夫就没这种顾虑。
「你知道吗？我发现一件事耶。」她故意以轻快的语调这麽说，而埋首於解决猪排饭的他对她投以疑惑的眼神。
她笑了，露出很可爱的小虎牙。「我觉得你也变得居家了说。」
他的回答是一记特大号的白眼。
＊
这家伙，就算要确定她的心意也得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吧？难道他还怕她被别的男生抢走？
是啦，她开始尝试让自己变得更有「女人味」一点，把头发留长了，只是她根本还不能在学校附近穿女装，也还不敢去穿耳洞，要她戴耳环恐怕要等到大学毕业再说；目前为了保险起见，她出门还是以前那套衬衫跟牛仔裤；要被其他男生搭讪，钓到同性恋的机会可能还高一点。
出殡之後回到学校，莫维还耐心地等了两三天，等她情绪恢复平稳之後才来敲她的门；看不出来这人还挺细心的？
只是话术就显得有待加强。「你对我的感觉怎麽样？」OMG！还是好几天前的那一句？他跳针吗？
那天天气很冷，她穿着长裙，脚上还披了一件毛毯，身上还是那件当初晃到渔人码头附近买的针织衫；听见他这麽直接的问话，她只是把视线从萤幕前转到他身上。「你又来提醒我你故意醉倒在我房间里的那天晚上啊？」
「因为我听到你睡前的最後一句话……我很在意。」
他的帅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情；而雨晨则是躲起来偷笑，她装作不知道，一脸好奇地反问：「哪一句啊？我忘了。」
「如果事情有这麽简单，我就不必这麽痛苦了。」哇！背的一个字都不差耶，可见他真的很在意，不错不错！「你究竟怎麽看待我的？」
「你这个笨蛋，你突然冒出那一句『给个像宇辰一样善解人意的女孩』，你是要我怎麽回答你啊？直接告诉你我是女孩子请你服用吗？」她没好气的瞪他。「何况我也完全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喜欢我啊，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被我吓到？为什麽好好一个男生搞到後来居然是个女孩；我真的很委屈又很苦恼耶。」
「对不起……」原本态度还有些强势的他，被她这麽一呛，立刻变成消了气的皮球。「可是……早知道你这麽辛苦，你难道没想过要偷偷告诉我……」
「我就说了我怎麽告诉你啦！再说我怎麽知道你会不会无意间把我的事情偷偷泄漏出去啊？你这麽常来我家，跟爸妈、大伯还有爷爷都这麽熟，万一你知道我是女生，在他们面前如果不小心泄漏了我的秘密，你要我怎麽跟他们解释啊？」
「唔……」再度哑口无言；哇哈哈！不得不说从小到大难得有机会这样好好呛他，这种感觉真的超爽的！
但是他下一句话却足以逆转场上情势——
「雨晨，我喜欢你。」靠！这根本作弊！
她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会吧！听她呛他这麽多句之後，居然得到这种答案？这前後搭不起来吧！
「你的事情，我很抱歉……当知道你真的是女生之後，跟小猪一起到处找你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深深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他的眼神再认真不过，而她心跳急速飙升。「你才是最适合我的，雨晨。」
她望着他，而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老实告诉你好了……我不排斥跟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当初会学打网球也是为了多接近你一点……」讲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像注入活力般的亮了起来。「不过！」她抬起一掌制止他可能的得意忘形。「我对你没有什麽恋爱的感觉，我说实话……我就只是不排斥跟你在一起而已……就算是一辈子也没关系。」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是你答应我的追求吗？」她睐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他缓缓走近，而她看着他的视角从仰视变成水平，他蹲在她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握紧。「雨晨，我会好好对待你，我保证。」
她脸红了，但嘴巴上还是不免好强的酸他一句。「你会不会对其他女生告白也来这招啊？」
莫维微笑，在她的手背轻吻，那吓得她赶快收手。「对不起……那再让我说一句。」他清了清喉咙，而她屏息以待。
「你会是我最後一任女朋友。」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又紧张，「而且会是我唯一的老婆……这样可以吗？」
她的回答是在他的额头上拍一记。「死莫维，後面那句就不用问了啦！」她微笑，而他面露尴尬。
「亏你还交过这麽多女朋友咧！」她环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你这笨蛋！」
就这样，他们成了男女朋友。
＊
结果那半碗炸虾盖饭全都被他扫个精光，「你这样吃会不会变胖啊？」虽然他还年轻，也有在打网球运动，但是这样长期下来，他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那就给你胖吧？你真的很轻耶，你还记得之前你喝醉在我的房间里，我抱你上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轻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们两个人并肩走着，不过没有牵手，毕竟还是在捷运站附近，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同学，所以他们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你到底多重？」
「莫维先生！你知道直接问女生体重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吗？」她以手肘顶了他一记。
他俐落闪掉，「问一下又不会怎样？说真的你身高也不算矮，有肉一点比较好看；我一定要把你养胖。」
「再说啦你好烦！」她笑着推了他一下，这次他没躲。
经过饰品店的时候她特地停了一会儿，莫维指了指门口，「可以进去看啊，喜欢什麽我买给你。」
「现在买我也不能戴，还有半年，等毕业再说。」她挥挥手，路上顺势买了一杯甘蔗汁解渴。
她们慢慢走回学校，在经过比较热闹的夜市，来到克难坡前的小路时，她主动勾起他的手臂。「喂，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主动作出肢体接触，他似乎很开心，嘴角有着淡淡笑意。「什麽问题？」
「我们这样相处，你觉得没问题吗？」她把剩下半杯甘蔗汁交给他，「我是说，我们好像就只是换了一个身分相处而已，你不介意我这样跟你打打闹闹的？你交往过这麽多女朋友，其中不乏模特儿或是玩西乐的，不管是性感的女生也好、有气质的也好……我跟她们差很多耶。」
这是她一直没说出口的忧心。
莫维吸了一口甘蔗汁，把她的手揽得更紧一些。「自然一点不是很好吗？我倒觉得我对待你的方式有点变，但那是正常的；你就像之前那样面对我就好，我也不希望你要变得怎样很有气质或是很漂亮很有女人味。」他露出那口白牙，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别忘了，你说的那些人，她们跟我在一起全都不超过三个月，交往最久的居然是一个长得不怎麽样又超会吃的小猪。」
「吼！我要跟她讲！」居然敢在她面前讲小柔的坏话！
「你去讲啊，这些话我根本就当她的面讲过。」他一脸无所谓的耸肩。「雨晨，我知道你在怕什麽啦。」
她倏地慢下脚步。
他很快察觉了，也跟着放慢速度。「你对身为女性的自己没自信，对吧？」
「你也知道……我根本飞机场啊我……」她有些难堪的抓了抓头发。「而且我根本没穿过高跟鞋，你要我露什麽腿啊、腰啊，我根本没有一样可以见人的。」
面对她的忧虑，莫维一脸毫不在乎，他只回了一句。「但是我们很合啊。」
「你想太多了，你知道吗？我跟前一任分手之後为什麽这麽久不交女朋友？」他微笑，而她睁大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因为我终於想通了。」
「你……」糟糕，她好像太早放弃那杯甘蔗汁了，不然她为什麽觉得口乾舌燥！「想通什麽？」
「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两个人个性要合，要有长久在一起的决心更重要啦。」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亲了她一下，换来她一记直拳！「但是我希望你能稍微再温柔一点！你这样打我会内伤啦！」
「欠打啦你！」她的脸差点烧起来！居然让人讲这麽害羞的话，死莫维！
他揉着胸膛，但是笑得很开心。「再来，我们两边的父母认识很久，又是好朋友，家世背景也相等；我敢保证你嫁给我不会有恼人的婆媳问题。这些是比较现实面的考量，反正我们两个人决定一起过就好了，我想我这边的长辈不会罗嗦太多。」
「看样子你都想清楚了嘛，真的要娶我哦？」
他突然做出一脸看到鬼的表情。「要不然咧！江雨晨小姐，我告白的时候你当我讲假的啊？」
「不是啦，你决定这麽快我有点吓到……」嘴巴上这样讲，不如说是惊喜的成分居多；能听到这个花花公子说要娶她，她不免乱感动一把的。「但是我很高兴啦，谢谢你，我暂时放心了。」
「才只是暂时哦？」
她抬起头来，从鼻孔哼了哼气。「人心是善变的，你现在说比较起身材跟美貌，个性更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突然又觉得年轻漂亮的妹妹比较好？」
「那你要我怎麽办嘛？」莫维一口喝光剩下的甘蔗汁；他没有生气，笑容里只是堆满了无奈。
「我知道了，你就常常讲给我听嘛，我听一次就安心一次，说不定听久了就会相信你啦？这主意不错吧！」
结果换来一记温柔的爆栗。「你啊！就这一点特别特别像女生。」
「哦？好险！至少除了性徵之外，还有别的地方能够代表我像个女生！」她哈哈大笑，与他一起走上这陡到不行的克难坡。
他牵着她一起往上爬，当两人爬完这一百三十二阶之後，全都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学校就在眼前，她望向马路另一边，一台货车从眼前经过，却在那个当下看见了——
「啊……」她睁大眼睛；那个人，正对着她们笑，不过就这麽一眨眼的瞬间，又消失无踪。
「嗯？怎麽了？」莫维正专心注意着来车，是她那声惊呼引起他的注意。
她露出了微笑，甩开他一直握着的右手。「没什麽，月下老人啦！走吧！」
「啥？」
她迎向莫维，食指轻碰了碰唇；然後神秘地眨眨眼。
月下老人，正睁大眼睛在看着她们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