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的劫Ⅱ — 第十一章 表白

船还没到东京,马从戎已经悔青了肠子。

不该要这个崽子的,他想,这崽子虽然有着自己的皮囊,但是满身流着的都是他娘那个下等婊子的血,从骨子里就不是好东西。别人家生儿养女的,他也见多了,真没见过谁家的孩子能讨人厌到这般地步——这孩子甚至不只是顽皮淘气,这孩子干脆就是又邪又坏。

但这时候再说把他扔到海里的话,也晚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马从戎心想自己至多是把他扔在天津家里,给他口饭吃,让他能长大,除此之外,多一份的心思都不给他花。才五岁就这么可恨,到了十五岁还了得?到了二十五岁,还不生吞活剥了自己?

身为这个崽子的亲生父亲,马从戎没法子把他活活打死,尽管有好几次他下手太狠,已经危及到了他的小命。不打死,那么就得捏着鼻子把他带下船去,带回家中。

回家去见霍相贞,又是难过的一大关。马从戎唉声叹气,感觉自己这回棋错一着,可能要栽大跟头。

但是这家,他又不能不回。幸好现在今非昔比了,这要是倒退十年,他自己琢磨着,大爷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崽子对自己动武——不是因为自己生儿育女动武,是因为自己背着他偷偷的逛了窑子。

父亲犯了愁,儿子却是越发的得了意。玉郎年纪虽然小,个子模样更小,然而心眼已经发育得很齐全,料想马从戎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把自己送还给“姥姥”了,他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像失了控似的,将自己那顽劣本相露了个淋漓尽致。

于是父子二人各怀心事,就这么互不搭理的往家里去了。

进家门之前,马从戎连哄带吓,教了玉郎几样见人说话的规矩,生怕他乱说乱动,令霍相贞望而生厌。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玉郎见了霍相贞,表现果然很好——对于摸不清底细的陌生人,他素来很会装模作样。

但是这一回若说他完全只是伪装,又有些委屈了他。挺着细脖子仰着圆脑袋,他圆睁二目仰望着霍相贞,因为生平第一次见识这样伟岸的大家伙,所以很惊讶的张了嘴,几乎怀疑自己是见了巨人。马从戎在后方拍了他一巴掌,意思是提醒他向霍相贞问好,可是玉郎光顾着瞻仰伟人,早把父亲的嘱咐忘去了爪洼国。

而霍相贞低头看着院子里这个小不点,因为太意外,所以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半晌过后,他转向马从戎,疑惑的问道:“你说,这是你的儿子?”

马从戎心惊胆战的向他微笑:“这也真是想不到的事情,我看他可怜见儿的,一时不忍心,就把他领了回来,这孩子要是可教之才,那自然是好,要是不成器,那我想着,就再让人把他带回天津去。”

说完这话,他眼巴巴的看着霍相贞。自己回国这么久,霍相贞孤身一人在家,居然没有活出憔悴之相,这也令他有点失望。

霍相贞听到这里,又问:“你儿子他娘呢?”

马从戎立刻答道:“早没了。”

霍相贞又问:“儿子都有了,怎么从没听你提过他娘?”

马从戎立刻上前一推霍相贞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大爷,咱们进屋里说去。”

马从戎推着霍相贞进屋关门,周围一没了闲杂人等,马从戎的声气立刻就软了。

“大爷。”他用双手拉扯着霍相贞的手:“那还是我和您斗气那一回干的事儿,后来自从和您和好了之后,我再也没不规矩过。”

霍相贞皱着眉头看着马从戎,看了片刻,忽然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怕什么?有了儿子是好事啊,很好。”

马从戎没从他的脸上看出喜怒来,听他这话风也是不阴不阳的滋味不对,一颗心就越发悬了起来:“大爷,我对您的心意,您是明白的。我能这么长长久久的伺候大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霍相贞转身背对着他,走到窗前向外望:“我总当你年纪还轻,还是当年给我当副官的岁数,其实仔细算一算,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早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生儿养女的时候了。这些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走,是我耽误了你。”

马从戎听到这里,低头一粒一粒的解开了西装纽扣,脱下上衣搭载了门旁的椅背上,同时轻声说道:“大爷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

然后把领带也解下来整整齐齐的搭在西装上,他继续说道:“照理讲,大爷并不总在我身边,我在天津还不是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我干什么了?这么多年,我就和这孩子他娘睡过那么一觉。那一觉我还不知道是怎么睡完的。睡完那么一觉之后,我马上就找您去了,再没见过孩子他娘。”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有句话他从来没说过的,今天终于是非说不可了。

“从小到如今,十几年了,您一直是拿我当成女人来用的,我也习惯了像个女人一样伺候您。您现在才想起来我是个男人,让我去做丈夫做父亲,已经晚了。”

霍相贞沉默了良久,最后却是一笑:“这算是我害了你,还是算你自找的?”

马从戎走到霍相贞身边,料想屋子里暗,窗外纵是有人也看不清房中情形,便放心大胆的从后搂住了霍相贞的腰:“算我自找的。”

霍相贞侧过脸,不看他,对着地面发问:“当爹了还这样?”

马从戎瞄着他的脸色,同时决定不要脸皮的撒个娇:“您要是嫌那孩子碍眼,我立刻就让人把他送回国去,我宁可不当这个爹。”然后他很灵活的向前一钻,从霍相贞的腋下钻到了他的胸前:“大爷,我回去这么久,您想没想我?”

霍相贞依然皱着眉头——马从戎还是那个马从戎,可是因为当了爹,所以又仿佛有了变化,不再是先前那个“纯粹”的马从戎。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马从戎有独占欲,但马从戎为他守身又似乎是理所当然。如今马从戎略失了些许贞操,这便令他很不满意,但是想要挑理,却又不知从何挑起。

马从戎见他心事重重的低头盯着自己,自己都拱到他怀里了,他那两条胳膊依然完全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便当即改换战术,以手抚胸咳了几声:“大爷没想我,我可是天天都想着大爷。这一阵子天津冷得很,我大概还是有些虚,一吹冷风就咳嗽得厉害。在家里咳嗽了,夜里还有大爷瞧我一眼,在外头一个人睡,咳嗽死了也没人管。”说完这话,他立刻力不能支,喘吁吁的闭了眼睛,一边喘,一边低声又说道:“大爷,实话告诉您吧,我在很早之前,就对女人……不行了。不是身体的毛病,是心里的毛病……”他抬手搂住了霍相贞的脖子,大着胆子凑到他耳边说话:“我就非得在大爷的怀里,才舒服得劲。”

霍相贞的脸红了一下,承认马从戎这话的确是带了一点刺激性。抬起一只手抱住了怀里的马从戎,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冲动,想要活活揉碎了马从戎。

马从戎再不合乎他的理想,至少目前是忠于他、属于他的,是他的人。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