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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将最无法令自己接受的种种挂在嘴边,向人提起,要旁人尽可能的避免,殊不知,自身却也在浑然不觉中成为那其所谓难以原谅之ㄧ,就像我厌恶的表里不一与说谎这两点。
拿着床头的时钟和它持续了完整两小时的烂游戏──乾瞪眼。起身後,随手披上一件外套,以免在夜里着凉。蹑手蹑脚的悄声走进书桌将笔电拿至床舖,开机,用枕头调整好一个舒适的位置,又伸手点开小夜灯。
聊天室因为入夜而没什麽人在线,想找人聊聊,可惜都不是夜猫子的哥哥和小佳姊接早已进入梦乡。申请加入好友的页面,在片刻恍神之际忽然弹出,把我吓得正着。
卓橙风请求加入好友。
确认。
他怎麽会有我的ID?
然後,我又直觉性的发现,他的上线登在今日深夜里依然亮着绿。
鼓起勇气,右手移动滑鼠要往他的头像按去,就在同一瞬间,便出现来自他的对话框在视窗下方。
心脏骤然加快了速度,我现在能清楚的分辨,这曾被当作莫名的,全是因为你而引起的悸动。
「你怎麽还没睡?还是你只是挂着而已?」他像是想试试运气口吻问着。
「睡不着,所以爬起来了。」
他打字很快,不到几秒钟便回应,「怎麽了?是因为今天中午的那件事吗?」他体谅的又随即补上,「如果不愿意说,不勉强你说。」
略为犹豫了片刻才开始敲起键盘,「我和嘉倩麻蕙之间有些误会……我们对彼此都撒谎,需要面对面将话讲开。」
「如果只是这样,怎麽会突然就像是形同陌路一般,特别是我今天偶然撞见李麻蕙对你说话的态度。」
「事出必有因,这问题大概在今天之前就已生根,但因为在不知不觉中生成,以至於直到现在才被察觉。」沉默片刻,我快速却踌躇的将心头上的烦恼向他倾诉。「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麽样的心态去解决,又该怎麽自星旻那得知嘉倩麻蕙隐藏秘密的一二。」
「为什麽会把阿星也牵扯进来?」
「这……因为这件事有关於嘉倩,我不太方便直接告诉你,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星旻吧。」
「好吧,我学校问他。」
「嗯嗯。」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接着,三分钟即将过去,他终於再次传来讯息。
「别担心那麽多,既然你睡不着,那我陪你好了。如果烦恼会无时无刻的存在着的,那我希望至少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无虑的笑着。」
我希望至少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无虑的笑着。
呐,我说,如此一来,你要我怎麽看待你的这句话语背後的心意?
「若是你并没有那种想法,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会引人遐想的话,我怕自己会信以为真将你的话当作是真的。」语毕,我没让自己有机会等到他的回应便立刻奔下线。
结果,这一夜,彻夜未眠。
想去教会找牧师娘聊聊,还有想向主说说心里话。
接近中午的时间,爸爸要去罗东办点事,我就这麽搭了他的便车到教会。然後,一伸手要推开大门刚好就听见了从市场回来的牧师娘的呼喊。
「Nadina.」连回头确认声音的来源都不用,因为这世界上唯一会如此喊我名字的人,只有牧师与牧师娘两人。
这名是牧师改自於圣经旧约的先知Nathan的名字,在希伯来文有「给予」、「礼物」的意义,以及俄罗斯斯拉夫语「希望」之意的Nada。牧师与牧师娘结婚四十年,曾有过一个女儿,但她因为自小个人的抵抗力就相较於其他人还要差,又不甚染上当时的流感,尚未享受美好的荳蔻年华,便提早随着主的脚步离开。後来,牧师和牧师娘就将我视做他们的亲爱女儿般的疼爱,也正因此,凡是生活上遇到任何了不顺心的时候,他们夫妇俩即是自身最好的倾听对象。
「又有什麽烦心事了啊?」我接过牧师娘手上的大小包,好让她掏出钥匙开门。
「这次有两件事情。」
「到楼上说吧。」帮她将袋袋蔬果放置冰箱里,随後便跟在她的脚步後头,到二楼。
礼拜堂里没人,一片的宁静。自然的走至每每前来而习惯的木长椅座位,这是此时此刻距离主最近的地方。和牧师娘诉说的同时,亦是一面向主倾诉着,心底最深处因此最难以随意向人提起的话语。
令人想尽早解决,可无所适从的现状的友谊。
暧昧不明,想鼓起勇气开口,但在家规的阻碍下举步不前的爱情。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在我解读来,并不是说放任问题不去解决,而是不论结果如何都要有所表达,让对方知道。若你们是彼此的真朋友,那她们一定能懂。」
「所以,前提是我要有实际行动,表明自身的想法和感受,是吗?」
「是的,还有针对你说的谎言这一点。每一个人对於说谎造成的是非对错的定义,并不一定相同。在牧师娘我眼里看来,你们是各自都说了谎,但不是因为什麽坏念头,所以还算是能够被原谅。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事,给对方也给自己机会坦白原因,才能真正从问题根处解决。」
「嗯,我会找时间和她们说明。」她的话,向来都是如此般的「即时敲醒梦中人」,给我最适时的当头一棒。
「至於,另一件事。」她稍作停顿,咽了口水,继续说道:「无论最後做了什麽样的决定,一定要记得两件事──一是不要让自己将来後悔遗憾,另外则是要懂得怎麽保护自己。」牧师娘语毕,另一道熟悉不过的声音即自後方传来,是牧师。
「要是有话找不到人分担,要记得牧师和牧师娘一直在这里,与主同在於此。」我相信他们一定是一对很好且值得羡慕的父母,只可惜那年幼的孩儿未能享有便离世。
谈话结束後,回家的路上,猛然想起了多个夜晚里都曾出现的女孩,在某此梦境中大胆求爱的表现,以及她身後拥有与她相衬花语的一株白梅,正在寒风绽放其美。
最後,我拿出手机在一长串的联络人里拨出了一通电话。
主阿,但愿这会是美好的开始。
%我爱白梅的纯粹却不失美丽的花蕾,更爱它不受北风吹袭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