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寓,我漫无目的地乱走着,来到学校附近的河堤。
眼眶里的雾气,终究不争气地汇聚成泪,沿着颊面流下。
河堤上的夜风多凉爽舒畅,却怎麽也吹不散我心头苦苦压抑的凄楚,那像一张无形的网,漫天漫地笼罩而下、又如轻薄蝶翼不经意沾粘上蜘蛛网,明明想逃,偏偏缚得越紧,动弹不得。
你说,这拳握得再紧有什麽用?都说了回忆像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啊!
我自嘲一笑,挺直的双肩垂下,颓然靠坐河堤。紧握成拳的冰凉手指,一根根松开,像有什麽珍贵的东西一点一点被迫放弃,纵然百般不愿,却必须割舍。
摀住双眼,任由那股湿意浸透我的指缝。
「呜……」哽咽一声,我松开紧咬住的唇瓣,闷头哭个稀哩哗啦。
什麽都不想在乎了,我只想在这无人的黑夜里,好好痛哭一场。
为那回不去的从前。
环住小腿,埋首在膝上,紧贴大腿的胸口感到一抹冰凉。
项链。
银饰雕刻成羽毛状的项链,是徐朗送给我的十八岁礼物。
那天,我们吹着强劲海风,他在海堤上为我戴上,轻笑着说:「敏敏,这是我们好交情的见证。送你羽毛型的坠饰,是祝未来的你一帆风顺,像装上羽翼一样展翅翱翔。」
我记得当时的我多雀跃。
他这番话,为我们的未来写下无限可能。
是不是只要再努力一点,在往後的某一天我就能牵起他的手?
多傻,多天真。
倏地,我将这视之珍贵的礼物拉出领子,泪眼蒙胧地打量它,哽咽得逐渐呼吸困难。
我突然无法忍受这东西。它的存在像项圈,条紧紧箍住我的颈项,让我几欲窒息!
我猛然恼怒地将项链扯断,痛恨此刻懦弱的自己,居然怎麽也恨不了徐朗,还惦记着他对我的好、还傻傻地爱着他!
金敏晨,你真的很可悲、很没用!
痛骂着自己,无法控制地将手中的项链往河面一抛──
夜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银弧,「扑通」一声,被月色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溅起朵朵银色浪花!
浪起浪落,渐渐地,只剩一圈圈银色的涟漪……彷佛连仅剩不多的微弱希望也随之熄灭……
「砰咚砰咚」的水声慢慢平歇,我盯着空荡荡的双手,一阵空泛令我没由来的心慌,才察觉我干了什麽好事,立刻心生後悔!
「我怎麽能丢掉徐朗唯一送我的纪念品?金敏晨,你在发什麽神经!」
我气恼地咒骂自己的愚蠢,急急撩起裙摆、踢掉脚上的鞋,发疯似的往河水冲。
五月的河水并非冰寒彻骨,却依旧令毫无防备的我一阵哆嗦!
我无暇管着凉与否,着急地弯身打捞,河水一把一把地掬起,除了被我搅动的沙泥,怎麽也不见项链的踪影!
没有!河岸边什麽也没有!
那麽,河水中央、或是对岸呢?
我不顾水深,越往中间走水位越高及我肚腹,艰困地涉水往河心而去,没料到河床青苔令我差点打滑。
「呼呼呼!好恐怖……」我抓着插在河床上不明的长状物,可能是木条、也可能是竹竿,总之要不是这救命物,我可能就摔得狗吃屎了。
但在这同时,我整个身子必须半蹲在水面才有办法止住滑势,胸部以下全湿透……虽然逃得了跌个狗吃屎、但还是逃不了落汤鸡的命运。
後面突然一阵哗啦哗啦水声响,一抹高大人影还未走近我,气急败坏的大声怒叫已先轰入我耳里:
「喂!学姊,你在做什麽,来这种地方搞自杀?!」
我一愣,浑身湿答答又瞬间呆滞的模样,估计看起来抽风得很。
人烟稀少的黑幽幽河岸,居然有人认出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