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在幸福的守护之中
1
山气微微吐晕,日夕悄悄洒落,远方的淡黄色光晕悠悠地扩散开来,六芒星的光圈一波波传递,照在氤氲的台南街道,也照在我的心上。此景是这城市中唯一对我来说最美丽的一幅画。我轻轻抬头凝望,却望见我的悲伤,再加上你的模样。原来我曾经以为的放下,不过就是为了还能够再次拿起罢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爱上日出的,更不知道为什麽我可以一直秉持着这个习惯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多,是因为你吗?
别傻了,我觉得。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好像就没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可我还是很想知道我是因为日出很像你才喜欢日出,还是因为你很像日出所以我才喜欢你?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敢想跟你有关的任何问题。
即使对於你的身影我已经渐渐的模糊,但这一年以来,我们之间的约定,还寄在我的记忆,深怕忘记。
甩了甩头,抛开我不愿再面对的过去,敛下了眼,收起复杂的抑郁心情。我想,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那时候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爱是:即使被对方抛弃,也还是想要再看看她,即便知道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头,更不可能再次爱上自己,那也无所谓,只要能在背後默默支持就满足的的这种爱情。
後来我真的遇到了,遇到了你。我才了解,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爱,叫做守护。而且是死心蹋地的那种。
七点整,礼拜一。林俊杰—《她说》的铃声震入耳膜,不想起床上课,但为了我林欣晨的心理系学分,只好认命的开始今天黑白的生活。我很喜欢边刷牙洗脸边听铃声大作,但每次都被我那毫不留情的大学室友切断,就算持续了一年那麽久,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方亭羽,下一次再不让我唱到副歌我就不饶你」今天也是被切断闹钟的工作天,方亭羽真是……。
「《她说》你到底还要听多久?你情伤都过了一年了,烦不烦啊?」我差点倒吃牙膏。是的,即使已经过了一年,我就是走不出来。
「我就是走不出来啊,而且,我真的很难忘记嘛。」我心虚的含着牙膏说。其实,我并不是走不出来。
「林欣晨,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你不是走不出来,而是不想也没胆走出来。」是,我是真的怕走出来,我怕我走出来就会彻底忘了他的一切,所以我怕,所以我不走出来,不走。
「芳乔,你觉得呢?」见芳乔露出一脸『我哪知道』的招牌表情,微微偏了头。等到她把头偏回来後,我好像从她头上听到了电灯泡音效响起的声音。
「你听错了,我没有。」好你个魏芳乔!
亭羽和芳乔是我大学室友,也是我最好的心灵好友。一个成绩烂到可能会被当惨,一个则是成绩好到一个礼拜不去上课也没关系,当然前者是爱揭我伤疤的方亭羽。而我呢,低空飞过我就偷笑了。
我们宿舍只有三个人,单纯因为人数分配关系,不过非常幸运,可以拥有较大个人空间,也因为这样,我们三人的感情特别的要好。
「我先出门罗,拜。」读心理系还兼任班长的我注定要那麽悲情的早出门。而读中文系的亭羽和法律系的芳乔则是可以翘掉早上所有的课也没有关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踏进教学区就感到全身都沉重了起来,翘课—是我此时唯一的慾望。
「好热啊。」不禁大喊。接着我就直接朝着便利商店走去,离上课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我想我可以好好的调整一下我的心理温度。
点了杯冰拿铁来好好冲洗我的脑波,这鬼天气,真是不适合思考。
好不容易找好位置正要行动,一位穿着学校篮球队队服的人就这样毫无煞车的从我左前方的架子冲出来,还来不及反应的我就被硬生生的撞倒在地。
「好痛……。」我的左小腿踢到了架子,皮肤呈现淤紫,上头的饮料整排掉下来,有好多瓶恰巧砸中了我的头,接着散落一地;我的左手臂也微微擦伤,红肿了起来,手上的冰拿铁也早已消失。我怎麽这麽倒楣?
转过头看一下到底是哪位不长眼的人撞到我这个倒楣鬼,不看还好,看了我真是无言至极。
他的右半脸颊肿了一大片,手还挂在架子上,一丝鲜血就这样顺着他的手臂慢慢的流下,他穿着长裤,我看不见他脚的伤势,但我觉得应该也伤的不轻,毕竟他在失速撞到我之後,又转向往架子上撞去,想想我自己都觉得很疼。
「欸,你没事吧?」我困难的站起身,不等他回答,就直接拉起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把他靠在我身上,慢慢踱步走出便利商店。幸好这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还在被窝里,不然我满意的平凡生活一定会被摧残的体无完肤。
「那个,刚刚,非常抱歉。你还好吗?」他回过神来,微微侧着头,有气无力的问,还真的撞的不轻。他离我非常近,吐出的气息直接扑打在我脸上,我不敢看他,怕他察觉我已经红透了的脸。
「我没事。保健室快到了,你忍耐一下。」其实,这位篮球队的同学,我的脚已经快麻痹了,要不是看你比我还严重,我才不会想理你。
「谢谢你,欣晨。」什麽?他叫我欣……晨?
「什麽?说真的,我不认识你。而且我还为了刚刚的事耿耿於怀。」他尴尬的笑了一下,抓了抓头。我突然觉得,是不是遇到尴尬情况的男生都会忍不住抓头?
「你好,我叫杨宸轩,宸轩的宸,宸轩的轩。刚刚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让我请你吃饭吧,另外,也谢谢你送我来保健室。」这次我是真的无语,不过,还满有诚意的。
「为什麽你会认识我?」我其实真正关心的是这个,我自认我在这间学校活得很平凡啊!
「呃……,没有啊,就认识啊。认识是不需要为什麽的。」他讲得如此中肯,我就相信了。但是他又抓头了,直觉告诉我他在说谎。
「你确定?」面对我释出的质问,他竟撇过头不敢看我。
「你是什麽系啊?」明显的转移话题,他到底……是在坚持什麽?
「心理系,你呢?杨宸轩快点告诉我。」我才不是那种轻易就放弃的人。
「我这学期转读心理系,期待跟你同班喔。我才不要告诉你。」我看见他戏谑的表情还有,想让我揍扁他的冲动的表情。
「我不想知道你转到几班。杨宸轩你告诉我喔。」就知道刚刚那句很有道理的话是糊弄我的。
「心理系1班,有吗?我才不要告诉你。」……,为什麽我会和这种人同班?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美得像日落一样,因为我那一瞬间愕然的表情。
老天,为什麽要折磨我?
「杨宸轩,说认真的,为什麽不告诉我?」我一直觉得,他一定知道我的某些事情,可是,到底是什麽?
「保健室到了。」我知道。但你就是不肯松口。
经过护士阿姨包紮之後,伤口渐渐消肿了,看他一脸孩子气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好很多了。但不管我再怎麽威胁逼诱杨宸轩,他仍然守口如瓶。
「杨宸轩。」
「干嘛?」他警戒的看着我。我不是要逼问你。
「我想喝冰拿铁。」
「我请你。」心理学有教,要套话不能用强硬的手段,人都有很强的防卫心,首先要先放松他的戒心。
然後他就拉着我回到了事发地点,点了一杯冰拿铁顺便向店员道歉,毕竟我们当时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负伤阵逃,说起来都要怪杨宸轩的小眼睛。
回教室途中,我还是锲而不舍的追问他,当然,他还是没打算告诉我。
我和杨宸轩的事後来在学校传开了,我果然还是没能保护好我平凡又惬意的生活,有很多人问我是不是跟杨宸轩有什麽。整间学校都知道林欣晨这个人,我的名气持续攀升,连同杨宸轩的一起。
我是不会放过方亭羽和魏芳乔的,这两个出卖我的家伙。
後来我才知道,原来杨宸轩在我们学校很有名,因为他在篮球队有着优异的表现,而且每次比赛的榜单上都有他的名字,可我以前怎麽就没听说呢?
「因为你呆。」杨宸轩说。
「我才没有。」我大声反驳,不要以貌取人。
「你好吵,安静点。」真不该跟他在学生餐厅吃饭的,饭都还没吃我可能就先被他气死了。
「我跟你没有很熟。」
「是吗?也不想想刚刚是谁帮你解危的。」我投降,真的。
自从我在学校成名了之後,不知道为什麽,原本从小就很少人追的我,现在却变成了抢手货,而杨宸轩表示,如果有人把到我的话,那个人也会因此成名,而碰巧大家都很想红,所以我才会很多人追。
原来不是因为我年轻貌美啊?
而刚刚就有个找我告白的男生,偏偏我就没被告白过,我除了站在原地脸红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麽,所以我就对杨宸轩使了个眼色,他也向我比了OK的手势,就在我以为万无一失可以逃过这劫时,杨宸轩照着计画帅气的登场,原以为他会说出「林欣晨不喜欢你」,或是「你走吧,她很讨厌你」之类的我满意的句子,结果呢?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林欣晨她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可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吗?你这样我们真的会很困扰。」杨宸轩大言不惭还夹带着无辜的眼神说。
接着我就被带离现场,来到了这里,我真的不应该找他帮忙的。
「我真是……笨死了。」我现在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我知道。」杨宸轩我现在根本不想看到你。
「……。」
「别生气啦,欣晨,哈哈。」笑那麽开心我真的是很难不生气。
「……,你到底怎麽认识我的?」杨宸轩,我还没忘。
「走吧,去福利社。」他迅速的起身,我赶紧追了出去。
「杨宸轩,等我啦。」我冲过去,拉住他衣角,他回头不解的看着我,但我却煞车不及,直接撞进他胸膛,他赶紧接住我。
他的心跳跳得很快,而我则是漏跳了一拍。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慢慢的退了几步,看着他。
「我没事。」他说。
「你为什麽就是不肯告诉我?」
「你确定你听了之後还能承受的住?」我愣住。
我开始感到不安,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却又好奇着到底是什麽能让我瓦解?
「我不知道。」我不敢回答。
「那就去福利社吧。」他温柔的笑了。
有那麽一瞬间,我竟爱上了他的笑容,爱上了他那像极了日落唯美般的笑容。
「好啊。」带着我的笑,一起。
就这麽和他一起并肩的走在校园里,我们都保持着礼貌的沉默,不敢破坏这美好的宁静。
—但我好像就从来不懂得如何善解人意。
「杨宸轩,我真的没那个毅力把自己的胃吊起来。」我说。
「你真的,很想知道?」我明明看见他眼底的担心了,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嗯。」
「吴庭伟跟我提过你。他说,他还爱着你。他还说,如果我见到了你,一定要告诉他,因为,他一直在找你。不过你放心,我还没告诉他,我等你的决定。」我听到我心碎的声音。我的眼泪无声的滑落,视线开始模糊,但我没有要眨眼的意思,我就只是呆呆的望着杨宸轩。
吴庭伟。这三个字是我无法走出的枷锁。他走过的道路我都不会再走一次,他说过的话我都不会再说过一次,我只是为了要摆脱他。
这一年来,我慢慢的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我慢慢的用玻璃建造心墙来保护好我可能易碎的心。我以为,即使我现在听到他名字或是遇见他我都可以好好的面对,不让自己继续活在过去的世界,或是掉下任何一滴有关他的眼泪。但,事实证明了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我忍不住的大声痛哭。
「对不起,欣晨。我真的不该心软告诉你的。」
「对不起……。」
他紧紧的抱着我,让我感受他的温度,可惜我太冰冷了,冰冷到察觉不了他的心。
对不起。杨宸轩。
杨宸轩把我抱到距离学校只有短短3公尺的一间旅馆,就这样照顾了我一整个下午。我哭到睡着,在杨宸轩怀里。
依稀记得,杨宸轩道歉的声音还回荡在我耳边,像是说多少句都不够似的。
我在靠近傍晚的时候醒来,也在杨宸轩怀里。
「我是不会告诉吴庭伟的,因为你。」
「……」宸轩,谢谢。
「也因为,我的自私。」我是知道的,关於你的心意。
「宸轩。」他伸了个懒腰,毕竟保持同一个姿势是很难熬的。
「怎麽了?要回宿舍了吗?」他边拿钥匙边问我。
「我想喝冰拿铁。」我说。
他体贴的不带我回去学校,而是直接往火车站方向走去。他牵起我的手,小心的拉着我,而我则是给他一个甜甜的笑。
「等你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你跟他的故事吗?」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真的很可爱。明明就很爱欺负我,但在我受伤时却展现如此成熟姿态。
「买完回去旅馆我就可以告诉你了。」他笑着摸着我的头,轻轻的对我说声「谢谢」。
他有种成熟又体贴的魅力,让我不想拒绝他。即使回忆是如此的难面对,也是如此的难揭起。
「你是不是不知道要干嘛的时候都会想喝冰拿铁?」呃?
「被你发现了。」我笑着说。
他又轻轻的摸了我的头,那瞬间,有种微妙的感觉浮现。
「开始说故事吧。」他关上门,并没有马上回头。
「好。」我轻轻的说,对上他回头时的凝重表情。
*後来,我才知道,你不告诉我才是对我最好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