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初升高一时，除了自小的玩伴依柔之外，就只有几个还喊得出名字的中小学时期同校生，所以基本上还是充满着茫然以及怯懦。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爽朗的他与冷淡的自己明显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个体，即便他有着出众的外表，平庸的我也不敢妄想。
首次交集是在高中的第一个平安夜，那时依柔没和郭仲硕交往，班上也没出现班对，恰巧当天又是周五，於是一群人就相约放学後要去松山唱歌。
依柔无论到哪总是能很快融入群体，才刚开学几个月就成为凝聚班级情谊的重要角色，比起我的可有可无，她倒是好好利用我来衬托出她的光芒。
当然，即便如此我还是从未厌恶她。原因之一是她一向是无心的，其一则是因为──没有她，秦允希将有可能过着近十六个年头甚至更长远的孤独生活。
本该是由依柔半推半请着让我跌入陌生的环境，最後却阴错阳差换成了他。
放学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校门，沿途还被机车的生教拦下，告诫最好不要刚升高一就搞出有损校风的行为，才心满意足的昂首离开。
走到离校不远的站牌，依柔虽说还是亲昵的勾着我的手，却时不时就能轻易加入女生或是男生的谈话，眼神顺着她说话对象而移转，环顾四周才发现少了韩亦翔的存在。
「帮我照顾一下他吧。」随着陌生的女音传来，我感觉左手也顺势被摆上了什麽东西。
低下头之後，我才知道不是「他」，而是「牠」。
「允希你什麽时候牵着一条狗的啊？」依柔侧下身来，惊呼道。
「刚刚有个女生托我照顾一下牠……」还来不及感到错愕，就听到同学说公车已经快到了。
「我看牠八成是被弃养了吧，秦允希也不能带着牠上公车啊……」还记不起名字的男同学摸了摸柴犬的头。
「那就只能等等看主人会不会回来了呢……」眼镜女虽然保持着笑容，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甘愿的意思。
扫荡了大家的表情，看来都不是很愿意照看这只柴犬，「那个……毕竟主人是拜托我的，你们就先去吧，我等等就去……」
依柔本想开口，却让我打断了，「晚点真的没等到的话，我会把牠送去兽医那的，然後再连络依柔。」
「也只能这样了吧……」公车停下後，不曾与我搭话的几名同学随便抛下了一句话就走上车，其他透过依柔与我较为熟悉的人则再次嘱咐我一定要通知大家才上了车。
果然大家所在意的焦点永远都不会是我呢。
「我留下来吧。」依柔对走在最後的男生说道，男生回过头则是满脸惊讶。
「不、不用了啦！又不是会遇到变态之类的……」我赶忙将依柔推上车，「等等就去了嘛！」
在我们的僵持和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下，依柔这才答应离开。
目送着公车驶离以後，我板着脸直盯着面前毛茸茸的生物。
虽说不讨厌动物，但毕竟没什麽机会接触，都怪我那俗辣的老哥很怕动物……
「呜呜，难道我们两个都是一样遭遇吗？」有些吃力的抱起牠，我呢喃道，「但是狗狗你那麽可爱，肯定比我更能给这世界带来一点微小的欢乐吧？」
「你在说什麽啊？」耳畔传来带点斥责的声音。
回过头後，我结结巴巴地喊着对方的名字，「韩、韩亦翔？」
我不知道为什麽在他与其他男生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最先记住的是他的名字；不明白为什麽他明明没有鹤立鸡群的身高，在朝会结束、挤得水泄不通的操场中一回头，最先看见的是他的身影──但我就是会记得、会看见。
「唷。」韩亦翔嘴里咬着吸管，手上握着草莓牛奶，向我打了声招呼。
「没情没义的家伙，居然就这样丢下我走了。」韩亦翔在我身旁坐下，还不忘抱怨，「说是让我先去福利社买饮料，结果竟然给我跑了！」
「是说允希怎麽带着狗啊？这样怎麽搭车？」
「啊、啊……说来话长啦，反正就是我现在得照看这只狗，等到牠主人回来……」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趴在一旁的柴犬，我露出无奈的表情。
「那我陪你等吧！」擅自把牵绳给拉走，韩亦翔抬眸看着我。
「反正我们三个此刻都被大家给落下了，不是吗？」让出了一个空位给我，他带点蛮横地把我拉下。
「不觉得牠的眼神很睿智吗？」
「蛤？」
「我说狗狗啦，如果加上眼镜的话，看起来都要比我们这对班排一、二名来得强了吧！」韩亦翔一个劲的傻笑，反而让我不知道该将眼神放哪了。
「眼镜的话……我有喔。」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从书包拿出前些日子和依柔一起买的无镜片眼镜。
猛地被男生一把抢过，回过神之後已经听见男生噗哧的笑声。
「真的太可爱了啦……」
「就、就是说呢！」
那之後，小狗的主人就出现了，说是自己家里不准她养流浪狗，坚持要女生丢弃牠，所以想着随便找个人总比丢弃在路旁更能找到好主人收养，但回到家後还是舍不得，才又折回来想看看情况。
「没想到小姐还在呢！真是太感谢了！」女生对着我和韩亦翔不断鞠躬，才抱着小狗离开。
挥挥手与盯着我们瞧的柴犬告别後，韩亦翔才将眼镜轻轻塞入我的右手。
「多了一次珍贵的回忆呢！还是只属於我们两个的。」男生伸长右手，招来了一辆计程车，偏过头对我莞尔一笑。
「走吧，现在去找他们这群没血没泪的家伙还来得及喔。」
当下的气氛让我很自然的牵起韩亦翔的手。
那是交往前，不知道第几次对他产生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