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开伞,细雨绵绵,不留情,不必留情,直扑她已然苍白的脸庞。
漠然望着前方,一切如常,她撑着艳红的伞,伫立在家门口,只余几步的距离,她就这样站着,握伞的手不是纤细,一道醒目狰狞的疤痕无声横过整个手臂。
她仍是在那里,一袭红衣衬得原先毫无血色的肌肤,只剩下无尽的,
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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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河,万骨枯。
一条路,漫延无尽头,每踩一步,踏得便是一具具亡命屍。
无声无息,天地一片绝静,萦绕在鼻尖得止於血气。
习惯了。
她仍是独立,立的不是尽头,身後屍埋遍野,身前则是万屍成塚。
她说了,他负她,她便负他的天下。
她拿天下来取回被她遗弃的心。
万人繁华之都,一月,成空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不清了,沿剑而落得究竟是谁的血,而握剑的手,早已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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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别惹我。」
第一次,她感到了何谓被人烦,放下手中翻过数次的书册,随手放在案上,绕过眼前不请自来的身影,迳自离去。
而遗留在的人,仍是跪着,垂下的双眸在她离去时默然抬起,看向被搁在桌上的书册,这是她第一次没把它带走。
跪了七日,始终不离她手的破旧书册。
风拂过,书页翻飞,震惊自他眸中一闪而过。
只因那、无尽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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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我杀了,该在该死的都处理好了,你,回去直接做皇帝。」
隔三日,她回来了,这是他跪的第十日。
而她的速度却不出他的意料,甚至慢了。
默然起身,双退的剧痛却没有止住他离去的步伐。
多停留,只会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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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拾起被遗落几日的书册,她靠上了卧榻,无视自己背後被剑刺穿的伤口,无视肩上被毒腐蚀的痛楚,无视被刀狠狠切走一块的手臂。
耗了她两日处理,无妨。
半月後,改朝换代,李氏王朝在一日内,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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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午後,无风,却依旧凉爽。
这里是倾谷,没有人进得来,也没人出得去。
这是死谷,为有自上方断崖跃下才进得来,所以,没人可以活着入谷。
可他却来了。
手上仍是那本伴了她千年的书,不用再看也能默背出的内容,虽然在外人眼里,只是一本空白的册子。
他离开了半年,意外的没看见血腥杀戮,城,依旧是城。
宫,依旧是宫。
人民,则依旧是人民。
只有前朝皇族,一个也不剩了。
又出乎他意料的,没有什麽需要他收拾的,真如她所言的,他直接做皇帝就好。
耳畔似乎响起了父亲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提到她的话。
「她什麽都不缺,只是怕烦,惹得她烦了她就会离开谷底,只是她回来後一定得快离开,因为她唯一对你说的话会实现。」
没事了,就别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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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跪着。
然後他发现她走神了,略微思量了一下时机,他第二次对她开口了。
「你不杀我?」
然而,不会有回应。
她是回神了,但没有将目光移向他,而是再次回到书上。
再跪了一时辰,他看了眼已然昏黄的天色,起身,仍旧是忽视膝盖的痛楚,转身便要回宫。
掀起珠帘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背後终於落上的目光。
「他死了。」听不出疑问的肯定。
愣了愣,他侧过头朝她讥讽一笑,不论他是否有看到,回道。
「都早死了。」
<未完>2015.08.21